“你不是在和素玲吃饭吗?”她茫然,他怎么有空打给她?
“我们没一起吃饭,我送她回家了。送她回家前,我跟她讲清楚了。”
“讲清楚什么?”
“我告诉她,我喜欢的是你。”
美眸瞬间瞪大,粉唇发颤,握着话筒的小手在抖。“你对她说了什么?!”
“我说,我喜欢的是你,对她没有感觉。”王素玲当然很吃惊,却没追问,很有风度的接受事实,这倒是出乎他意料,他原以为要花更多功夫说服她。
“那她……素玲她反应怎样?”她紧张的追问。
“她哭了。”只是眼眶稍微泛红,没有落泪,他也没点破,默默送她回家。
而熊沂蓓崩溃了。“她哭了?你让她哭了?!”
毁了,王素玲很好强,不会轻易掉泪,可见这打击有多大,她对着话筒大叫:“你为什么非说不可?你就不能再等几天,等我想出办法来吗?!”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的办法不就是踢我一脚,转身落跑,把烂摊子丢给我吗?”
她无话可说。“我——整件事那么突然,就那么短短几分钟,我当然来不及反应,只要给我时间想一想,我能处理的啊!看你现在搞成什么样子?”她担心好友的状况,又气他自作主张。“你到底有没有考虑我的处境?”
“就是有考虑过,才这样做,既然早晚得说实话,就让她早点清醒,我认为这样对你和她都比较好。”
她担心的只是她的宝贵友情,他呢?在她焦急的口气里,他听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很失望,更有一种被漠视的不安,他们的感情第一次面临冲突,她的选择竟是放弃他?
她爱他吗?曾经那么肯定,忽然间他却一点把握都没有。
“哪里好?!素玲哭了,你听听我现在的口气,我像是觉得‘比较好’吗?!”她又气又急,一味的责备,为他的不安加上最后一根稻草。
“那怎么办呢?”他淡淡问。“话都出口了,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我真的去跟她交往,这样她就会开心了,你也会觉得‘比较好’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情况很复杂,我很混乱,不知道怎么做……”她终于迟钝的听出他受伤的语气,感受到他黯然的情绪。她怎么如此粗心?以为苦恼的只有自己,却忘了他也会难受。
“是吗?我倒觉得你很清楚该做什么,你怕得罪编辑,又怕伤害你们的友谊,你什么都不能放弃,除了放弃我,就没有第二条路了,不是吗?”
“不是那样的,我没有那样想……”她笨拙的道歉。“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能体谅她的无奈,她却不明白他的彷徨。虽然闹了几晚的暧昧,暧昧终归不是爱情,他不敢肯定她的心意,怕一切只是他美丽的误会,也怕让已经够为难的她更伤神,所以仅是淡淡带过自己不安的心情。
“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想,或许我高估了……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他真的没生气,他只是无法承受不被她爱的忧伤……
她无言,因为错愕而不知该说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今天王素玲喜欢的要是别人,她根本不会这么焦头烂额,她现在的慌乱是双份的,也有他在里头啊!
“我还有事要出门,先挂了。”不愿自己灰暗的情绪造成她的压力,他只能选择避开。
“等一下,季海……”他挂电话了,留给她断线的嘟嘟声。
她呆着、僵着,紧握话筒的手因恼怒而颤抖。
这算什么啊?用那么难过的语气,搅得她心情一团糟,然后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他是存心让她担心内疚到失眠吗?王素玲那儿又该怎么处理?而她自己,难过得只想大哭一场,却得打起精神苦思对策,她拿什么打起精神?拿对不起朋友的郁闷感,还是想爱却不敢爱的心酸感?
她怒扔电话,大叫:“啊——随便你们啦!我不管了!”她抓过抱枕,用力把脸埋进去。
熊沂蓓真希望能躲到无人岛上,希望周一永远不要来,希望稿子可以延三个月再交,就可以暂时逃避王素玲。
但事与愿违,隔天星期二早,王素玲就发了电子信件给她。
“十二点,‘摩斯汉堡’见,一起吃午餐。我顺便把读者的信拿给你。”
也许素玲已经振作起来了,熊沂蓓自我安慰的想。瞧这封信的语气和平时没两样,只是少了爱用的笑脸符号,肯定是忘记打了,不是故意制造冷酷的气氛吓她。素玲可是出版社出名的“铁人”责编,哪会为了被男人拒绝这种区区小事而倒下?
她不敢迟到,按照邮件写的时间,准时来到王素玲最喜欢的快餐店。
王素玲晚了五分钟才到,将随身包包和两个纸袋随便往座位一抛,坐在熊沂蓓对面,从香喷喷的薯条和米汉堡上方,阴晴不定的睨着她。
熊沂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乖乖坐着给她瞧,两个女人过了一分钟都没说话,这种沉默给人的压力太大了,熊沂蓓不得不硬起头皮,主动找开场白。
“素玲,你今天好漂亮喔。”她奋力挤出谄媚的笑脸,好友的气色的确不坏,昨天的事似乎没让她太难过,就是眼神有点可怕,冷得让她打哆嗦。
“是吗?我倒觉得,昨天的我打扮得比较美。”
这话好像隐隐带刺,熊沂蓓不敢接口,只能傻笑,眼睁睁看王素玲板着脸,将两个牛皮纸袋递给她。
“这里边是退回的信,我知道你回信给读者时,会写出版社的地址,要是信寄不到,会退到出版社,但这次退得有点多。”
王素玲指尖又点了点另一个厚厚的纸袋,看得出内容物很丰富。“这些是最近收到的来信,有三十多封,主编说你打破纪录了,社内从没有一位作者在短时间内收到这么多信。”
“噢……”要是在平日,熊沂蓓可能已经爬到桌上手舞足蹈了,现在却没什么雀跃的心情。
她打开退信那袋数了数,竟有十七封,她先前寄出十八封回信,这不就等于几乎全部退回?台湾邮政的效率很好,信件几乎不会寄丢寄错。而且她都有贴邮票,地址也再三核对过,这是怎么回事?
王素玲不动声色的咬着薯条,默默观察熊沂蓓,看她大惑不解的翻看退回的信,她问:“昨晚你稿子写了多少?”
“……一点点而已。”她郁闷得哭了几回,晚餐没吃,稿子也没动。
“因为太伤心,写不下去吗?”王素玲皱眉瞧着她明显肿起的眼皮。“你回家以后哭了,对不对?”
“你还不是有哭……”小声咕哝。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有哭?”王素玲暗惊,已经猜中缘由。“……曹先生后来有去找你,是不是?他把我们的谈话都告诉你了?”
“……”好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熊沂蓓心惊胆颤,不敢承认——却忽然听见爽朗的笑声。
笑?她错愕的看着好友。她笑了,是怒极反笑吗?好像不是,她笑得好灿烂、好开心的样子。
“哈,可以理解,他巴不得跟你黏在一起吧?恋爱中的人都这样啦,做过这么多本言情小说,这种反应我熟得很。”王素玲见怪不怪的挥挥手,笑嘻嘻问:“你知道我回家后做了什么吗?”
她怎会知道?熊沂蓓呆呆摇头,被好友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