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才拉开门板,楼梯转角的壁灯就突然亮起,接着一抹人影随着轻巧的脚步声拾级而上。
“不准动!”她放声大叫,拿着球棒就指向楼梯口。“不管你是谁,都不准动!”
脚步声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一串心虚又懊恼的咒骂。
“死丫头,你爸好不容易回来,鬼吼鬼叫个什么劲?”
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无预警响起,震得韦招男整个人都呆了,再也喊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人说他是谁?
他竟然说……说……说他是她爸?!
哈,怎么可能!
那个人抛下了她和妈妈,带着情妇和全村的会钱不知跑到哪里,都已经过了八年,那个人怎么还有脸回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真的是他,她也绝不允许他踏入家门半步!
像他这种狼心狗肺、罪不可赦的混蛋,她这辈子都不会承认他是父亲!
韦招男心中思绪千回百转,全是对韦长宾的咒骂,偏偏老天却和她开了个恶劣玩笑,那令她憎恨的男人还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八年的时间没有让他的容颜苍老多少,却明显养胖了他。
她眼睁睁看着他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然后对她露出两排烟酒染黑的牙齿,大剌剌微笑着。
“女儿,老爸回来了,想不想老爸啊?”
喀!
隔壁房门打开了。
因为听到女儿的尖叫,原本熟睡的常月娥也被惊醒,连件外套也来不及加,就慌张的冲出房门,不料却看到那个抛弃妻女的男人。
她的脸色和女儿一样难看苍白,一双眼更是瞪得犹如牛眼大,怎样也挤不出半句话。
韦长宾彷佛没看到两人脸上的震惊,竟泰然自若的向常月娥微笑。
“老婆,我回来了。”
第6章(2)
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抛弃她们,背叛所有乡民,八年不见,竟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便能洗刷所有罪过?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她们就会开开心心的原谅他?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他就不用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愤怒了,韦招男怒极反笑,反而忘了破口大骂,只是极为担心的看了看母亲,然后握紧球棒,冲向韦长宾。
“喂!喂!喂!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现在是想干嘛?”韦长宾被女儿的气势吓得大退三步,跳到前往三楼的楼梯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当初你抛妻弃女,现在干嘛回来?”她没有追上,只是面罩寒霜的站在阶梯下方,狠狠瞪着他。
“你、你那是什么话,这里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你管不着。”韦长宾虽然心虚,却不肯认错。
“我当然管得着,在你抛弃我们后,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你也不是我爸,如果你还有羞耻心,就立刻滚出去!”韦招男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恨自己为了省钱没有将大门门锁换掉,更恨自己没有超能力,无法用念力将他扔出窗外。
如果她都无法忍受这男人的存在,妈妈又怎么能忍受?
她不怕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只担心妈妈会气坏身体。
“哼,少来,这房子是我的,你无权赶我走。”
“谁说我不可以,在你一声不响失踪八年后,早已被法律判定死亡,这栋屋子的所有权人变成妈妈了,我们不欢迎你,请你立刻滚出去!”
“你说什么?”韦长宾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他当然没脸再回到这里,也知道回来会惹上麻烦,但这些年他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气跑了小三,还欠下大笔债务,不得已只好偷偷回来想拿房契去抵押,没想到却惊醒女儿,还说房子早已不是他的?
这怎么可能!
“我只给你三分钟,你最好马上滚出去,否则等警察来了,你就准备吃牢饭吧!”韦招男不想啰嗦,二话不说就祭出警察要他滚蛋。
“等等,你……你什么时候报警的?不要以为说谎就可以骗过我。”韦长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信不信由你。”
韦招男厌恶地冷哼,转身就想察看母亲的情形,韦长宾却从阶梯上跳了下来,冲过她身边,并将始终呆立在房门外的常月娥用力推开。
“啊!”仍很震惊的常月娥没办法反应,冷不防被人一推,就狼狈的摔倒在地。
“妈!”韦招男心惊胆颤的冲到母亲身边,将她扶坐起来。“妈,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常月娥颤抖地握着女儿的手,因丈夫的突然归来而激动混乱着。
她实在不懂这个男人怎么还有脸回来,更不懂他为什么回来,他都已经把女儿拖累得这么凄惨了,到底还想干什么?
“房契在哪里?”韦长宾凭记忆进主卧房里翻箱倒柜,却找不到房契,不禁气呼呼的转身质问:“你们把房契藏到哪里了?”
韦招男立刻将母亲护到身后。“你有本事就自己找,找不到就快滚!”
“少啰嗦!”找不到房契,又担心警察随时会来,韦长宾紧张兮兮的冲到女儿面前。“快把房契交出来!”
“不可能!”韦招男吼了回去。
“这房子是我的,你们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我拿你们没辙,要是不把房契交出来,小心我……我……我揍你们!”话还没说完,韦长宾已经抡起拳头想要动粗,常月娥却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全身的力量撞开他。
“你敢!”她重心不稳的撑着门板,为了保护女儿而变得强悍。
“你!”韦长宾连忙站稳,总是逆来顺受的妻子竟然冲撞他!
“就算你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把房契给你,更不准你动女儿一根汗毛,要是敢伤她,我就跟你拼了!”常月娥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愤慨,嘶吼了起来。
结婚二十多年的心酸悲哀,当年被背叛时的绝望无助,还有这些年来拖累女儿的羞愧自责,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她从来不曾伤过任何人,但此刻她却恨不得将韦长宾打入十八层地狱,忏悔赎偿所有罪过!
韦长宾再次一愣,迫在眉睫的金钱压力却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房契上。如今这栋房子是最后希望,要是无法拿房子抵债,他就完了!
“你……你胡说什么?总之快把房契交出来,否则——”
轰!
韦招男握着球棒往门板上奋力一敲,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只要耳朵没坏的人都会被这轰然巨响吓醒。
明亮的日光灯下,就见木制门板上凹了一个洞,韦招男依旧握紧球棒,面罩寒霜瞪着自己的父亲。
“要房契没有,要球棒倒是有一支,你有种就动手,但我和妈妈绝不会任你宰割,还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警察就快到了。”
“什么?”韦长宾脸色大变,果然就听见刺耳的警车鸣笛声由远至近。
他有案在身,要是被抓到——
“诈欺罪起码可以关个两、三年,恭喜你自投罗网。”
韦招男冷笑一声,便伸手将二楼的日光灯全都点亮,让警察更容易在黑夜中找到目标。
韦长宾见状,心知自己如果再不逃跑就没有机会了,只好循着来时路仓皇逃窜,低咒连连的冲出门外。
直到再也没有韦长宾的影子,一楼也没再传出怪异声响,韦招男才如释重负的放下球棒,走到母亲身边。
“妈,你没事吧?”她伸手搀扶常月娥,一脸担心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