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说我爱你,那就是欺骗了你;若我说我不爱你,这又是违背我心意……
飞白凝视着她,眼神自灼热紧张的期待渐渐转为黯淡落寞了下来。
他低哑幽微地问,“或者,你嫌弃我只是个武人?”
“欸?”画风怎么跳档了?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看在飞白眼里就像是默认。
他胸口细细微微闷痛了起来,仿有累累巨石压在心头,可更多的是怅然。
“也对,我虽有幸简在帝心,护卫于吾皇身侧,手中亦握有非凡权柄,可终归不过是个刀头舔血,随时将脑袋拎在腰带上之人,尚不知哪日——”他声音更低,嘴角有抹惨淡笑意。“又如何能连累你为我提心吊胆,因我而耽误了终身?”
他竟忘了,暗影朝生夕死,命不由己,怎能再寄望得以美满姻缘百年和合?
她惧怕,她不愿交托终身,也是应当的。
飞大人……
蔡桂福望着他,心下突然阵阵揪紧抽痛了起来。
“对不住。”他罕见的脆弱只出现了一霎,随即又恢复气息沉稳,眼神清明中透着一丝她看了格外揪心的什么……温言道:“你,便把我方才的话忘——”
她心蓦地一慌,脱口而出:“你别冲动啊!”
他苦笑。“我适才确实是冲动了——”
蔡桂福就是见不得他眼神黯然、笑容苦涩的样子,霎时脑门一热,猛地捧住他冷肃的脸庞,大声道,“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嫌弃你了?”
他一个怔忡,下一刻脸庞亮了起来。
她话一出口,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可是看见他萧索的眼眸倏然光彩大盛,烦熠生辉,心下不知怎地又甜又热又欢喜又仿徨……
“你答允了?”他笑意灿烂如灼灼暖阳,说不出的欢喜。
她看着他笑得跟得到心爱的宝贝的孩子一样,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我我……我们先来搞个试婚吧?”
“何为试婚?”他笑容僵住,顿觉不妙。
“试婚这种概念是很简单的,我解释给你听就明白了。”蔡桂福纠结的心霎时一松,眉开眼笑了起来。
哎哟哟!她真是好生佩服自己这颗灵活的脑袋瓜子,心旌动摇间还能立马想出这么进可攻退可守,既可以把飞大人“嘿嘿嘿”,又不会傻乎乎就把自己终身订在北齐的好方法。
飞白盯着她骨碌碌直转的黑白分明可爱大眼睛,心下一沉,总觉得人都有些不好了……
“试婚呢,就是我们先同居看看,提前感受当夫妻的感觉,彼此适应一下对方的生活习惯,才不会发生那种挤牙膏……呃,刷青盐,你沾多我沾少,然后互相看不顺眼的事。”她兴冲冲地勾搭着他的宽肩,热情地比画着说。
“……”他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已经阴雨密布,黑如锅底。
“你别忙着瞪我,试婚真的有很多好处的,比方说我们试用对方看看,如果性……咳咳,那个敦伦生活很协调的话,自然是大加分,可倘若一点都不协调,那还能作为我们日后究竟该不该成亲的重要依据之一。还有还有,试婚还能提前知道对方用钱的观念,比方说家用是一人一半,还是成立一个公积金,我们每月定期在里头投注一笔银子用来付食衣住行——”
“便是有一百个你,我也养得起!”他眸光锐利,脸色铁青地打断她的话。
——她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惊世骇俗乱七八糟的?
飞白觉得头很痛,可尽管她浑不似这南北朝任何一种典范的女子,他还是想要她想得心都疼了!
蔡桂福呆住了。
“若能得你下嫁,我自会爱你护你,保你恁事无忧,一生安乐。”他直直望入她眼底,语声低沉有力,重如盟誓。“你当可信我,阿福。”
第9章(2)
她心头一震,眼眶一热,刹那间竟痴了。
现代社会,还能到哪里听男朋友(老公)理所当然、霸气十足的拍胸脯说“我养你”这类的话?
在火箭卫星满外太空跑,忙碌紧凑的工商业社会里,人们的压力越来越大,男人女人的角色越来越混乱复杂,每个人都学会了斤斤计较,生怕被对方克扣了一块五毛钱的……
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女权抬头,拥有自由的同时,却也失去了很多很多。
她突然想起以前公司里的女同事,要上班工作赚钱,下班后煮饭洗衣做家事顾小孩伺候老公,放假日还要孝敬公婆,并且要时时注意打扮自己免得久了被当成黄脸婆,给先生有借口出去寻找春天找小三。
当然也有爱家养家累得跟苦菜花一样的男同事,可是放眼望去,做牛做马的终究是女多于男……
可如今,却有这么一个高大伟岸顶天立地的男人真挚地对她说,要爱她护她,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保她恁事无忧,一生安乐。
蔡桂福忽然想哭了。
好想答应该怎么破啊呜呜呜呜……
“飞大人,”她心里满满酸甜难抑,心情复杂万千,鼻头发热,努力吞咽着喉间的硬团,闷闷地道,“你这样放大招是犯规的啊!”
飞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望见她眸底的泪光闪灿,胸口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禁慌了手脚,连忙笨拙地安慰道:“你,莫哭,我……不逼你了,你别哭,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我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她猛摇头,吸吸鼻子,小小声嗫嚅道:“我、我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就论及婚嫁,我明明只是想在北齐开创安栗事业,干下偌大一片事业,就这样而已。”
而且嫁给一个古代人,就得承认她或许真的真的再也回不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了。
她光想就觉得……前途晦暗不明,好大一个坑。
蔡桂福更害怕的是,假如她魂一荡,心一横,牙一咬就嫁了,可哪天她又莫名其妙的穿越回去了……那他该怎么办?
“我不逼你,”他分明就很迫切希望听到她点头下嫁,可见她小脸皱成了粉团子,又如何舍得逼迫于她,轻声道:“阿福,我能等的,无论一日,一年,抑或是一生。只要你好,我便好。”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感动又矛盾地环抱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进他温暖强壮的颈窝里。
老大夫看着托着下巴在自己面前时而傻笑时而叹气时而发呆的阿福姑子,良久后,终究还是憋不住拿手背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
咦,没烧呢?
蔡桂福回过神来,茫然眨了眨眼。“大夫,您做什么呀?”
“咳。”老大夫尴尬地收回手,抚了抚自己的长胡子。“只是我观阿福姑子面色偶有潮红,心神不宁,似有心悸失魂之症,你是否有心事难以决断,以致挂怀忡忡?”
她登时心虚的脸红了,端起茶碗试图转移话题。“还好还好,一般般啦。”
老大夫还鲜少看见向来大咧咧的蔡桂福这般扭捏,转念一想,不禁抚须长笑。
“阿福姑子,可是有人家了?”
“噗!”她一口茶直直喷出来,呛咳不绝。
“哎哟!当心!”老大夫吓了一跳。
“没事,我没事。”她连忙擦了擦嘴,清清喉咙,一本正经道:“那个,我也应该去巡视蚕场了,最近气候不错,蚕宝宝们肯定养得又肥又大,也不知道上次包下来的桑叶林子够不够吃啊!”
蔡桂福溜到门边正要跨步出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老大夫意味深长地笑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