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白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不改,语气却已有一丝的软化。“你纵有千般计划,玄羽卫却是动不得。”
“知道了。”他为此都激动到“动手”了,她还敢不把他的话当真吗?
惨的是她还不能反抗,毕竟这是没有人权的古代——可由始至终,她其实也不过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
没有人知道,她独自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多害怕。
她每天没心没肺的整日穷快活,也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不担心不畏惧,不……想家。
蔡桂福鼻子开始发酸,慢慢地把那卷子麻布卷呀卷地塞回袖口里。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飞白看着她,心渐渐乱了……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僵硬着小心翼翼开口。
“生气了?”
蔡桂福心口有些小小的悲凉,摇了摇头。
她敢吗?
他看得越发心慌,明知不该纵容她的小性儿,却在看着狐狸精闷闷不乐时,自己竟也胸口闷窒难言。
“你饿不饿?”他状似云淡风轻假若无意地问。
“我……”她意兴阑珊的抬头,却在下一瞬,眼睛倏然大睁——
飞白才觉身后动静不对,浓眉微蹙,正要开口,蔡桂福已经蹦地一跳三丈高,沿路尖叫逃走了——
“有蛇啊啊啊啊……”
“阿福!”他拦阻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俊脸呆滞了一霎。
鹿伯端着那盅好不容易焖出味儿来的参须枸杞鸡汤,旁边跟着的是“一脸无辜”的大白蛇。
“你惨了你。”鹿伯手抖了抖,也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地小小声道。
大白蛇一颤,蛇身扭呀扭,最后在飞白冰冷的目光下,彻底吓瘫趴地不起了。
——主人,偶偶偶刚刚才来……偶真的什么也不猪到啊!
可怜的蛟,继上回被主人罚去皇宫给小公主当跳绳后,今遭又被罚到后院绷直了身子当晒衣绳……
京城这天午后下起了绵绵细雨。
柳花飞絮,桃花初绽,在烟雨蒙蒙的雾气中,繁华热闹的皇城大街格外静谧幽雅,恍若四月江南……
通常在这种下雨天,蔡桂福以前都是混星巴克的,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忙碌匆匆的台北市变得安静无声——但这是古代,她人在北齐,能混的也只有茶楼了。
“也不错啦,从两枚大钱一碗的茶摊到十五文一壶的茶楼,我这身价也算是升值了。”她很骚包地摆出“凭栏处”的诗人姿势,如果脚不要跷成二郎腿的话,还颇有那么两三分文人雅士的风流范儿。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矮案上摆着一碟卤水花生米,一盘小巧雪白的糖心饵饼。
——他来干嘛?
瞥见在对面落坐的挺拔身影,蔡桂福脸上惬意懒散的笑容消失,继之而起的是礼貌客套的笑脸——面对机车客户的那一款。
“哎哟,飞大人这么巧,您也来喝茶呀?”她眯了眯眼。
飞白一头黑发简单束在脑后,长发如瀑,深沉英毅,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男人味儿。
她仿佛还可以闻到他刚洗浴过后的清新皂荚香……打住!打住!
飞白凝视着她,鹰眸微有幽光闪动,如果仔细瞧,隐约可窥见一丝叫做“忐忑”的意味。
“你这几日……”还恼着吗?
她丢了一颗花生进嘴哩,对着他嚼嚼嚼。“啥?”
他神情一僵,脸色有点发黑,想也不想地改口问:“……很闲?”
——那花生屑屑险险卡进气管里!
蔡桂福猛咳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把“杀人暗器”花生吞进肚子里,对他怒目而视。
飞白自知闯祸,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默默斟了杯茶递过去。“喝。”
“飞大人还有事吗?”她接过了茶盏却没有喝,只是高高挑眉做询问状。
他如何看不出她眼底那点子不耐烦之色,心中微叹了口气。谁让她那日确实在他府邸中受了委屈和惊吓,如今她还懊恼着不给好脸色,也是应当。
“那日,是我不好。”
“……”她下巴差点惊掉了,杏眼圆睁。
道歉的话一旦冲破了闸门,后头的就容易多了,尤其他见她眼睛圆圆傻望着自己的小模样着实有趣,郁闷的心情也不自觉轻松愉悦了几分。
“蛟也是不对,大大的不应该。”他“体贴”地补充了一句。“就是你见到的那尾白蛇。”
说到那尾白娘娘,蔡桂福一口气又直冲牛斗,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黑,最后磨牙道:“上次出现在我家的就是它对不对?”
他颔首,不知怎地有些心虚。
“那条披帛也是你丢我院子的?”
他清了清喉咙,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妹的!”她拍案而起,指着他高挺的鼻子大骂:“这样吓人很好玩吗?都几岁人了还在做这种抓蛇丢小姑娘,掀女生裙子的幼稚行为?还当官咧,我都替你下属觉得羞羞脸,你——”
隐于暗处的几名暗影和大宗师不约而同倒抽口凉气——小姑子好狗胆,好包天啊!
统领该不会一怒之下就随手灭了阿福姑子吧?千万别呀,他们还没加入安栗可跌破众人眼珠子的却是,飞白轮廓深邃的男性脸庞依然面无表情,无喜无怒,耳朵却悄悄地变红了。
“……我不是那样的人。”他嗓音低沉浑厚好听,因为有些压低了声,越发显得格外沙哑扣人心弦。“就是掀……裙子什么的。”
她一呆,心口没来由怦通怦通地乱了好几拍,连带鼻头也热喉咙也干,竟然莫名升起了好想好想挑起他下巴恣意调笑一番的失心疯冲动。
哎哟!真想把他一把推倒骑在他身上,豪迈地扒开他衣襟底下,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胸膛……
停停停!
“用、用美色无差别攻击什么的最可耻了!”她好不容易才抟回理智,满面通红地叉腰,结结巴巴地“义正词严”道。
飞白眸光茫然了一霎。“你说甚?”
“装可爱也没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鬼了,脑子嗡嗡嗡发晕,努力不去看他那张就算楞怔也是天菜到不行的男神脸。
——噗!
谁在笑?蔡桂福狐疑地抬头四下张望,却发现茶楼二楼还是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外面雨又下得正欢快,哪里还有别人?
而坐在她对面的这男人又是正襟危坐,身姿笔挺得像一柄锋芒内敛的重剑,凝视着她的眼神虽意味深长,却也看不出刚刚有笑得那么嘿皮过。
“我最近幻听严重也都是被你那只蛇吓出来的。”她咬牙切齿,索性把所有罪名往他头上堆。
“它性属母,名蛟,蛟龙的蛟。”飞白温和地解释。
“干嘛跟我介绍那么多?”她眼露怀疑。
“因为也许以后你会常常看到它。”
蔡桂福瞬间汗毛直竖,又结巴起来。“为为为什么呀?”
“它惊吓于你,向你赔罪理所当然。”
“不用了不用了。”她小脸发白,惊慌摆手,干笑连连。“你平常拴好它就好了。”
“所以你不生气了?”他眸光一闪,笑意微扬。
蔡桂福突然又怦怦心悸起来,下意识摸摸左胸口——哎哟!老娘该不会心脏瓣膜脱垂了吧?怎么今天心脏老是不听使唤?
“阿福?”
她熊熊回过神,脸蛋不知怎地热腾腾起来,眼神虚虚地乱飘。“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哎呀!我还有客户要跑就不奉陪了,再见!”
飞白忽然笑了。
笑声浑厚飞扬,眉宇间的冰冷瞬间化为春水荡漾,让蔡桂福整个骨头都被笑酥了,痴迷迷傻乎乎晕陶陶地望着他,口水又快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