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独自被抛下的乔以森才缓缓起身,拾起她遗落在方桌上的黑框眼镜,轻敛着眸,朝视听室门口的方向轻唤道__「乔瑟夫。」
「是,请问先生有什么吩咐?」在他的叫唤下,一身黑衣管家打扮的乔瑟夫随即出现在门口。
「过会儿记得把眼镜送去给墨小姐。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吩咐别随便偷听我与旁人谈话。」他以为他偷偷扒在门边听壁脚,他没发现吗?再有一次,他就扣光他的薪水!
「是的,先生,谨遵您的吩咐,日后我绝不再犯。不过,请容我多嘴询问一句,请问我需要帮先生预约眼科医生吗?」他毕恭毕敬地躬身朝他行了礼,面色依旧维持沉稳的问道。
「什么意思?」
「先生挑选女人的眼光与以前大为不同,我怀疑先生的眼睛出了一些问题,不知是否要帮您预约眼科医生好好检查一番?」意思是,他的眼睛铁定出了毛病,才会看上打扮俗气老土,又没特别美貌的村姑。
乔以森当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嘲弄,危险地眯眸冷瞥了他一眼,径自迈步踱到他身旁将眼镜粗鲁塞到他手中后,然后口气凶狠地朝他丢下一句——
「闭嘴,乔瑟夫!」再听他说下去,他怕他会过度气愤而失手掐死这个爱随便窃听壁脚的无良管家。
而后,他丢下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视听室,任乔瑟夫用一脸气人的优雅微笑鞠躬恭送他上楼。
一路飞快地疾奔回到房里,直到关上房门,唐筱的心脏还怦怦狂跳,几乎要冲破她的胸口。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她完全慌了手脚,连原先做好的计划也全都被打乱,不晓得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他怎会喜欢上她呢?那个传说换女伴如衣服,除了死去未婚妻外从未对女子真正动心过的男人……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这对她的计划势必会引起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会导致她之后接近李次通的部署全部破灭,而面对这样为难的处境,她到底该怎么办呢?
但不可否认的,她的心的确因他方才那番真挚感人的告白而动摇了起来。
「阿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捂着还怦怦乱跳个不停的胸口,她缓缓来到化妆台前迷惑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伸手握住胸前那条银色海星造型的项炼。
她紧紧握着阿骆所赠的项链,喃喃自语地轻询道:「我要继续原本待在他身边的窃画计划,还是干脆就此放弃呢?」
此刻的她完全陷入茫然无措,多么希望有一个谕示来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哪怕只是旁人一句无关紧要的提示也好,只要指引她方向,让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好……
接下来几天,唐筱几乎是能躲着乔以森就躲,尽量不与他碰面,若有什么攸关画作修复的重要事情要传达,都透过管家传话,在她尚未厘清自己混乱思绪、想清自己未来该怎么做时,她觉得他们两个还是暂时先别见面比较好。
这日,她在工作室修复画作到一半,发现佣人帮她预备的饮用开水没有了,于是拎着水壶上楼到大宅厨房取水,却意外听见在厨房工作的两名女佣正在闲聊。
「嘿,琴姊,你在大宅里工作了这么久,有听说过先生那间神秘的密室吗?」
「密室?」那名年纪稍长被唤作琴姊的女佣一边挑菜,一边疑惑地挑眉望向发问的年轻女佣,「你说的是……」
「就是先生那间传说堆满无数古董及众多珍贵画作的神秘密室啊!」她在小道报纸上看过,先生有间不为人知的神秘密室,将从世界各国搜罗而来的奇异珍品古董、名画全藏放在那间密室里,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嘘噱嘘!小声点,你想被人听见我们在谈这个吗?!」琴姊闻言连忙扔下手里的菜,扑过去急捂住她的嘴,「要是让乔管家听见,我们俩可就有苦头吃了!」
私下谈论主人的隐私在这里可是首要大忌,可能随时会让她们丢了工作的。
她小心翼翼地左瞟右看,确定厨房里除了她们俩再无其它人后,这才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我跟你说啊,其实这间密室,只要在大宅里工作久一点的人都晓得它的存在,只是从没有人知道它真正的位置,据说只有先生死去的未婚妻书妍小姐曾经进入过而已。」
「真的啊?连乔管家也不知道密室位置,没进去过?」年轻女佣惊讶的瞠大眼,难以相信的追问。
她还以为这栋屋子里,没有无所不能的乔管家不知道的事呢!
「是啊,所以我跟大宅里工作的其它老人私下都笑说,想进先生那间藏满无数珍宝的神秘密室,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乔以森的女人才能进去。」她开玩笑的说道,然后松手放开她,转身回到料理台前又开始挑起菜来。
「嘻嘻,难怪有一堆女人见了咱们先生,就像鲨鱼见了鲜肉、蜜蜂见了花蜜一样前仆后继的涌来,莫不都是冲着这间密室来的?」年轻女佣打趣的说道,也跟着步到她身旁,一同帮忙备起稍后午膳要用的材料来。
「可能喔,哈哈……」两人的欢闹谈笑声传来。
默默躲在厨房外的唐筱听完两人对话,则紧咬着下唇,缓缓握起了拳头。
「阿骆,这就是你藉由她们想告诉我的吗?放心,你的心愿,无论如何我一定会为你完成的。」
她在心中对逝世的骆承坤承诺道。接着,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好似下定决心地毅然决然转身迈步离去。
按下开启密室的开关,乔以森独自走进隐身在自己卧室之中,那悬挂着大幅泼墨壁画砖墙后的神秘密室里。
看着面前三幅他耗费了许多时间精力伪造出来的「地狱」名画,他嘴角噙着抹淡淡的微笑,一边伸手轻抚着画上的细节,一边对逝去的阮书妍喃喃倾诉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书妍,我最近遇上了一个女人,她跟你不一样,却在某些方面又与你如此相似,都是那么纯真善良,单纯的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她纳在自己的羽翼下细心呵护,我知道,我没有遵守与你的誓言,擅自对别的女人动了心,你一定很生气吧?可是这是自你离开后,我第一次感觉到心还活着,仍在胸腔里跳动着并未枯萎死去,我想,善良得像天使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吧?」
他修长的指尖从油画上那似无数人捆绑在一起挣扎呐喊的凌乱灰暗图像,缓缓游移至画作下方那以血红油彩所绘出来的炽红烈火,而后他突然变了语调,冰冷而寒冽。
「但书妍你放心,即使我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仍旧没有忘记你的仇恨,依然会为你报仇的,那让你尝尽世间各种折磨痛楚的李次通,我绝不会放过他!」誓要让他为他的罪行,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时,他听见卧室的房门口传来敲门轻响,忙敛收了愤恨情绪,迅速转身步出了密室并按下开关,将它还原成一面正常的普通墙面,然后才朝门外的人说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那日她对阐明心意告白后,这几日便一直找借口躲避着他,不肯与他见面的唐筱。
她低着头慢慢走了进来。
「怎么了?有事找我?」以她那般胆小怯懦的性子,他以为她至少要龟缩躲在房里三到五天,直到他受不了她的躲避亲自找上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