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薇莞尔,伸手轻抚着小女儿的发心,再抬头看向噘着嘴撇过脸的大女儿,问道:“小苹,为什么你不让小雪念《白雪公主》的故事呢?”
“我就是讨厌这个故事!”白苹双手抱胸,气恼地回道。
白雪一听,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哇——姊姊讨厌我了——”
白苹哭笑不得地瞪着妹妹,为自己辩解,“小雪,姊姊没有讨厌你,姊姊最爱小雪了,我是讨厌白雪公主……”
“可是妈妈说小雪就是白雪公主嘛——呜呜呜呜……”白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根本听不进姊姊的解释。
“好了好了,小雪再哭下去就不是公主了,会丑丑,妈妈先带你去洗把脸好不好?姊姊没有那个意思,《白雪公主》的故事很好很棒,不然,小雪先念给妈妈听,好吗?”严薇笑睨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白苹,牵起白雪的手边走边哄,离开客厅前,因为玄关处突然出现的人影咦了声,接着笑着交代,“你来啦!帮我照顾一下小苹,我先带小雪上楼。”
第2章(2)
白苹听见熟悉的回应声,压根不想理会来人,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只觉得心里有气难消,那种不被了解又被误解的感觉像蚂蚁轻啮,将她的心啃蚀得刺刺疼疼,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全身像长虫似的扭来扭去,最后她低吼一声跳了起来,烦躁地来回踱步。
乍然来访的十八岁少年气质优雅,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将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腮,觉得女孩现下的暴躁行径十分逗趣。
“你看什么看!”白苹跺脚怒骂。
扫到台风尾的少年并没有因为她的小姐脾气而收回视线,他嘴角噙笑,年轻脸庞有着对于所有事物都亟欲探索的好奇光芒,依然托着腮,语气轻轻柔柔地道:“又想找我吵架吗?每次见面你就对小舅发脾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白苹明知道自己迁怒于他,但就是拉不下脸来道歉,生着闷气鼓起腮帮子,又嘴硬地道:“谁要你在这时候来,活该!”
她带着懊悔的眼神看向楼梯,耳边响着白雪不时从楼上传来的啼哭声,双手不自觉握成拳,自责不已。
“为什么不告诉小雪你讨厌《白雪公主》的原因?”少年见她低落又沮丧地垮着肩,饶富兴味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但我就是讨厌,你要我怎么说?”
他的问话颇有追根究底的意味,恼得白苹更为气急败坏。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只是不愿意说而已。”少年低笑,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苹果脸,一双眼熠熠生辉。“白苹,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它的原因,不知道只是个借口而已。”
白苹恼羞成怒地低吼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说来听听啊!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就只会在一旁火上加油!”
女孩的伶牙俐齿非但没点燃少年的怒火,反而让他的笑意加深,他坐直身子,背靠着沙发,修长的双腿交迭,双手环胸,姿态相当俊雅英挺。
她甚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像天使一样美好得赏心悦目。
“因为你觉得自己是故事里的那颗毒苹果。”他道。
少年不开口活脱脱是天使化身,一旦开了口就是恶魔一枚,白苹气得咬牙切齿。
彷佛没察觉到她隐忍的怒气,少年又续道:“你讨厌《白雪公主》的故事,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是坏皇后手里的那颗毒苹果,会害妈妈和白雪不幸,对吗?”
她冷嗤一声,却像被他说中了心事,显得相当颓丧。
“你告诉小雪,小雪就会明白,因为她就像白雪公主一样。”
少年刻意捉弄的语气,激得白苹浑身颤抖,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恶质的笑容。“你乱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才不是因为那样,我就只是因为讨厌小矮人、讨厌坏皇后、讨厌整个故事而已。”
“白苹,你才十二岁,小舅不会强求你必须去了解自己的心理。”少年见她气得暴跳如雷,还贴心地表现出善解人意的温柔神情。“苹果不止出现在童话故事里,也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俚语里,而俚语中的苹果比童话故事里的用处好太多了。”
闻言,她愣愣地反问:“什么?”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 要记得,苹果也是很好的。”少年的神情悲天悯人,站起身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发心。
头发被他揉得乱七八糟,白苹恨得牙痒痒的,转头对着准备走上楼的少年怒吼,“严读,你根本无聊!”
他回头瞅着她,笑得格外灿烂美好。“我只是要提醒你,吃苹果不会死,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中,不在童话故事里,吃苹果是有益健康的。”彷佛想到什么,他又语带指责,“还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叫我小舅,坏习惯!”
她消化完他的话后,眼眶一热,所有怒气瞬间消散,徘徊在胸臆间的仅剩一股暖意。
她并不想承认自己被说话拐弯抹角的少年解去多年心结,她撇撇嘴揉揉眼,没好气地回道:“谁要叫你小舅,臭严读……”但她实在无法压抑满腔酸涩的情绪,弯着腰蹲下身,掩面啜泣。
少年嘴角轻扯,缓缓拾级而上。
白雪咚咚咚的从二楼跑下来,正巧看到白苹正在哭泣,顿时火气上升,大声告状,“妈妈你看啦,小舅又把姊姊弄哭了,小舅最坏了,臭小舅!”
耳边传来妹妹全心全意的护航,让哭得压抑的白苹愈觉悲摧,眼泪因此落得更加放肆。
从梦里挣扎转醒的瞬间,宿醉引起的头痛像是有几百个小型工人拿着铁锤在脑袋里敲敲打打,白苹倒吸一口气,双手捧着发疼发胀的头环顾四周。
铁灰色的床单,简约欧式设计风格……她想到这是严读家的客房,她来过好几次,之前她都是陪着白雪过来,白雪有时会住在这里,但因为是他住的地方,她向来不爱逗留,每次都是敷衍的讲几句客套话就找理由先行离去。
这倒是她第一次在这里过夜,可是……她怎么不是在自己的家?
她依稀听见窗外雨声滴滴答答,却感受不到湿冷,掀开棉被下了床,她才发现房里开着暖气,即使她光脚踩在光洁地板上仍旧不受寒意侵扰。
白苹强忍着不适,走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但这么做还是赶不走该死的偏头痛,她呻吟着,拿出衣柜里白雪的衣物随意套上,虚弱地打开房门走出去。
“嗯……你应该知道自己这样做的后果,这场官司我没办法再帮你了……”
谁在说话?
她烦躁地爬了爬凌乱的发丝,瞇起迷蒙双眸。
“白苹和我有亲戚关系,你连我都扯了下去,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熟悉的冰冷讽刺语调,让白苹意识到出声的人是严读,早已习惯他的说话态度,她只是耸了耸肩,转而迈向厨房,想为自己倒一杯温开水,寻觅水杯之际,小腿肚倏地被毛茸茸的不知名物体扫过,因为没有防备,她惊呼一声。
“看来你并不想要挽回自己的婚姻了,我们再谈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你好自为之吧。”
在白苹看清楚依偎在脚边的白色短毛猫后,男声也由远而近,在她还在对着猫咪撒娇磨蹭的模样犯傻时,严读已经走进厨房,为她倒了杯水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