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芯以前在无心庵里长大,鲜少接触外头的事,进了京后,先是被拘在邵家不得外出,后来又被献给穆亲王世子,被囚困在一处阴暗窄仄的屋里,因此并不知这些事。
赵嬷嬷也没起疑,只以为她这是忘了。
听完赵嬷嬷的话后,杜紫芯暗自琢磨,这君连泗身为皇亲,要对付他较难下手,只能先从邵家着手。
可邵望莲如今贵为皇妃,邵家一家身分也跟着抬高不少……杜紫芯沉吟的寻思着有什么方法可以令他们满门获罪,就连贵为皇妃的邵望莲也逃不掉。
第3章(1)
来到花园里,杜紫芯目光掠过眼前这片颜色妍丽的牡丹花,苦思着对付邵家的办法。
这两天她日夜思索,依然想不出该从何处下手报复邵家。
当初娘带着她离开无心庵时,她才从娘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世。
娘和爹是同乡,娘是洪木镇一位私塾夫子的女儿,在十七岁时嫁与同乡的一名秀才,也就是她爹邵中德。
翌年,娘生下她,同年她爹考上了举人后,被城中一位庄姓大户人家的女儿看上,想招他为夫婿。
她爹不但没有拒绝,为了攀上对方,一度想休妻,但因她娘嫁给爹后,孝敬公婆,操持家务,毫无过失,她爹找不出理由休妻,最后是以平妻之礼迎娶庄氏进门。
庄氏进门后,处处争宠,刁难她们母女,她爹却放任之,既不阻止也不理会,后来才两岁的她被庄氏蛮横的从椅子上推落,摔伤了腿,她娘忍无可忍,这才带着她回了娘家。
她娘心中对她爹还存了一分情,盼着她爹能来接她们母女回去,岂知等了数月,她爹都没来。
外祖父已过世,家中只靠着接替外祖父在私塾授课的舅舅撑着一家子,外祖母虽护着她娘,但家中的日子并不宽裕,因此舅母不时对她娘冷言冷语。
她娘不愿拖累娘家,曾考虑要带她回去邵家,但在得知庄氏替丈夫生下一个儿子后,明白那个家已容不下她们母女。后来得知邻居有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准备去投靠她在外乡的兄长,她娘瞒着娘家人,带着她跟着那寡妇离开家乡,想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独自扶养女儿长大。
然而她娘半途病倒,正好遇上在昭明城里讲佛法的静若师太,静若师太得知她们母女的遭遇,便收留她们在无心庵里住下。
直到她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娘这才写信回乡。
那信辗转被送到已在京为官的她爹手上,她爹才派了个老仆来接她们母女。
哪里想得到,这一趟去京城的路,竟是一条死路。
来到京城的邵家,爹和庄氏压根不认她娘这个元配妻子,对外宣称她只是个小妾。
刚到京城的前几个月,庄氏处处苛待她们母女,不准她们外出,拿她们当下人一样使唤,庄氏的一儿一女也处处作贱欺压她们。
她娘最后撑不住病了,曾抱着她后悔道:“娘当初带你来找你爹,是希望日后你出嫁时能风风光光,没想到你爹竟薄情至此!娘这身子是不行了,你若有机会,就逃回无心庵吧,别再留在这儿,给他们作贱。”
“不,娘,要回去咱们一块回去。”
她去央求庄氏替娘找大夫来医治,但庄氏不肯。
她跟在静若师太身边这些年,多少懂些医术,因此写了张药方,私下托了邵府里头的一个厨娘为娘抓几帖药回来,熬给娘喝。
喝了几日,娘身子稍见起色,却在饮下最后一帖药后,面色发黑,呕血不止而死,分明是中了剧毒。
可庄氏他们竟说是她胡乱抓药才会吃死了娘。
前几帖都没事,岂会在最后一帖出事?定是那最后一帖药里被人投了毒药,毒死了娘。
她悲怒的去求爹,为娘的死查明真相,爹不肯听她的话,还拿庄氏的话来责备她,指她乱抓药才害死母亲。
为替母亲的死讨回公道,她打算告上官府,求官老爷为娘作主,不想爹与庄氏得知这事大怒,将她给锁进柴房,不准她离开一步。
她被锁了三个月,直到爹娘为了巴结穆亲王府,将她献给君连泗那日,才放她出来,而后她被人强押着,抬进了穆亲王府一处偏僻的院落里。
最后,她遭受惨烈的凌虐,被生生折磨至死。
她与母亲的命,这两笔血债,只能用邵家与君连泗的血,才能清偿得了。
想起这段悲惨的遭遇,她紧咬着牙根,在心里对母亲承诺,“娘,女儿绝不会让您白死,您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定会教他们血债血偿!”
承诺完的这一瞬间,陡然灵光乍现,她一时欣喜之下,转身要回正院,打算将那办法再好好细想。
不料她走得太急,一时没看清,冷不防撞上一个人,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摔了一跤。
今儿个赵嬷嬷休息,没跟着她,跟来的是两个丫鬟。她走得太快,让她们一时没跟上。
杜紫芯因想到那个办法心情极好,也没去看那挡了她去路的人是谁,自然而然抬起手就道:“拉我一把。”
君连笙迟疑一瞬,才伸手拉起她。
站起身后,她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竟是他,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对不住,妾身适才没看见王爷。”
那两个婢女也急忙过来请罪,没紧跟在一旁伺候好王妃,让她不慎撞上王爷,是她们的疏失。
杜紫芯并未责怪她们,替她们说情道:“跟她们无关,是我走得太急,才会冲撞王爷。”她心中微觉奇怪,她没看路,王爷难道也没看路吗?要不早在她撞上前就该避开才是。
君连笙摆摆手,示意不追究此事。方才他正想着事情,因此才会没瞧见她撞上来。
杜紫芯谢过之后,领着两名婢女告退离开,急着回去将适才想到的办法再想得更周延些。
君连笙瞥了眼她离去的身影,思及适才她毫不忸怩的伸出手,让他拉她起来的那一幕,令他不禁回想起昔日在无心庵养伤时,有一日,蝶儿端着煎好的汤药要送来给他,不小心在跨过门坎时摔了一跤。
当时她见汤药洒了,噘着嘴嘟囔了句,“啊,药都洒了!”接着便朝他伸出手来,“拉我一把。”
拉她起身后,他说了句,“洒了刚好,今日就不用服药了。”那药极苦,他每次都要憋着气,勉强自个儿喝下去。
她抬眉笑咪咪说道:“你可别以为药洒了,今儿个就用不着服药啦,我再去替你煎碗药过来,你等着。”
她很爱笑,每日里看着她的粲笑,总能让他心情也跟着舒朗起来。
掏出袖袍里那条随身携带的手绢,君连笙垂眸看着,幽幽怀念着红颜早逝的伊人。
杜紫芯先前已约略了解京中各方的势力,如今再借口想了解京城那些权贵子弟的事,以及彼此之间的恩怨,让赵嬷嬷说给她听。
对付邵家的办法她已有了,只欠一枚棋子,眼下她要把这枚棋子找出来。
以前主子对这些事全无兴趣,如今难得想知道,赵嬷嬷自是乐得说给她听。
赵嬷嬷年少时是左相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随同夫人陪嫁到左相府。之后她嫁人生下孩子,不久恰好左相夫人也产下王妃,于是左相夫人便让她成了王妃的奶娘,一直到离开左相府,赵嬷嬷都是左相夫人的心腹,故而比起一般的下人,她的眼界与见识自是不同。
她说了很多外人难以知晓的事,且说得仔细,杜紫芯继而问得更深入,包括哪家哪户有什么纠葛恩怨,她也都能答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