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紫芯现下只想赶紧送走这位忠心耿耿的奶娘,好让耳根子清静一点,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她往外走。“你快过去吧,马车已等在外头了呢。”她特地吩咐府里的马车送赵嬷嬷一程,同时马车里也载了不少要送她女儿的补品。
赵嬷嬷知道主子不爱她提圆房的事,但离去前还是忍不住再说了句,“王妃您可得使把劲,否则王爷若是纳妾,那可不好。”
那日她刻意带着个丫鬟,在王爷跟前说了那番话,想提醒王爷他尚未与王妃圆房的事,哪里知道都过了这么多天,王爷那边竟一点动静也没,可急煞了她。
如今她要回去照顾快临盆的女儿,暂时没办法在王妃身边伺候,只盼着王妃能自个儿争气点,早点与王爷圆了房,也好尽快替王爷生个胖儿子,延续子嗣。
杜紫芯颔首,“那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回去吧。”
好不容易送走赵嬷嬷,想到这两个月都用不着再听她叨念这事,杜紫芯嘴角忍不住漾开笑。
思及君连笙今日随皇上出猎,怕是不会太早回来,她正想着晚点要做什么好,忽然有名下人匆匆来禀。
“王妃,王爷先前伴鸾前去西郊狩猎,不慎坠马被抬了回来。”
“王爷坠马?他人可有受伤?!”她语气急切的询问。
“太医随着王爷一块过来,这会儿正在为王爷诊治。”
这下人是常阡使唤来的,他见王妃近来与王爷颇为亲近,因此才会差人前来告知她这事。
“我过去看看。”杜紫芯担优的提步往外走。
很快来到君连笙住的跨院,她一路进了寝房。
太医刚离去,常阡见到她亲自过来,恭敬的朝她施了个礼。
杜紫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快步走到床榻边,见君连笙闭着眼,似是昏迷了过去,她抬眸望向常阡询问:“王爷怎么样?伤着哪里了?”
常阡转述太医所言,“适为王爷检查过,身上大致无碍,但坠马时王爷磕碰到后脑,兴许是因此才会昏迷不醒,至于什么时候能转醒也不敢确定,太医明日会再来复诊。”
觑见君连笙此时昏迷不醒的模样,杜紫芯忍不住思及当年他受伤昏厥不醒的事,那时在无心庵就是她照看他,这一次,她也想留下来照顾他。
她在床榻边坐下,让人拿了一条干净的湿巾子过来,替他把脸仔细擦了遍,再握起他的手细细擦拭。
常阡侍立一旁,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她那轻柔的动作就宛如在对待心爱之人。
左相家这位千金,昔日心悦一位姓简的公子的事,他也知道,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妃对王爷竟也动了情?
他记得王妃与王爷开始亲近起来,似乎是在她病了一场之后,而后,王妃便不再把自个儿关在房里,开始试着接近王爷。
莫非那场病,让她彻底忘了昔日的旧情,转而将那情意投向了王爷?
不久,下人端来刚煎好的汤药,杜紫芯扶起君连笙,亲自服侍昏迷的他喝药。
轻轻掰开他的嘴,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小心地喂进他嘴里,汤药一流出来,就拿着手绢替他擦干净,那动作十分熟练,仿佛以前便做过。
喂完药后,杜紫芯再小心扶他躺下。
凝望着他昏睡中的睡颜,时间彷佛一下子拉回了四年多前,他在无心庵里养伤的那段日子。
她怀念的回想着那段虽然不长,却很开怀的日子,在与他渐渐相熟起来之后,她既希望他的伤能尽快复原,但一边又期盼他的伤能痊愈得慢一点,因为这样一来,他就能留在无心庵久一点,她便能与他日日相见……
不知不觉间,外头天光已被黑夜吞蚀,寝房里巳燃起烛火,杜紫芯才悠悠从过往的回忆里回过神来。
常阡不知何时离开了,下人前来请她用膳,她轻摇螓首,“我没胃口,帮我沏杯茶就好。”
赵嬷嬷不在,她身边的婢女没敢多劝,去沏了杯热茶过来。
“搁着吧。”她抬目望向房里其他的婢女,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今晚我来照顾王爷。”
下人们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依她的吩咐,真的退下。
见状,杜紫芯温言再道:“留个人在外头值夜就好,其它人都去休息吧。”她想与他单独待在这房里,就像当年,他伤重不醒,那两天的夜里,也是她守在他床榻边照顾着他。
丫鬟婆子们这才全都退下,留了两人在外头守着。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杜紫芯一手握住君连笙的手,另一手轻抚着他俊雅的面容,喃喃对他倾诉着这段日子来,埋藏在心底,无法对人诉说的情思,“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之前我忘了很多事,连你都记不起来,直到看到那条我送你的帕子,这才想起来。”
她拉起他的手,贴在颊畔,呢喃道:“我看见你为我种的那片牡丹了,开得真美,那是我这一生看过最灵最美的牡丹。”
她轻阖着眼,幽幽再低语,“每回见你提及蝶儿时那哀思的神情,我就很想告诉你,我在这儿,我就在你面前,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没办法告诉你,我就是那个你念念不忘的蝶儿……”说到这儿,被她握着的手突然一上,她一愣,抬目望向君连笙,见他先前紧闭着的双眼竟睁开了。
“你醒了?!”杜紫芯神色先是一喜,接着微微一慌,他听见她适才说的那些话了吗?
“你说你是蝶儿?!”君连笙满脸震讶的望住她。
“我、不,你听错了。”她惊慌的否认。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他灼烈的眼眸紧盯着她,彷佛想穿透她那双眼,看清她的魂魄。
虽然他曾怀疑过这事,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竟会亲耳听到她说出这惊人的事实。
惊愕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惊喜,他坐起身,紧握住她的手,关切的追问道:“快告诉我,你方才的话是怎么回事?蝶儿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变成我的王妃?”
“我……”她愣愣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听见自己说的话,甚至相信她是蝶儿的这件事,一时之间张口结舌,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须臾,她小心翼翼的问:“你……不怕我吗?”她占据了别人的身子,死而复生,他不觉得她可怕吗?
“你若是蝶儿,有什么可怕的?”见她神色有些惶然无措,君连笙将她揽进怀里,哄道:“别怕,你慢慢说。”
那温暖的胸瞠,慢慢抚平她惊惶失措的情绪,她倚靠在他怀里,心神逐渐定了下来,这时她想起了一件事,仰起脸问他,“你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就在你开始絮絮叨叨在我耳边说话时。”他没对她说真话,他先前坠马是真,那时他胯下的坐骑辔头不知怎地松脱了,他一时没防备摔下马,不过侥幸并未受伤,只在坠地时擦伤了左手臂。
他怀疑有人对他的马暗中动了手脚,便将计就计,佯作昏迷。
被送回府后,思及她的事,他索性继续昏厥下去,想试一试她,没料到会得到如此大的惊喜。综合先前自己的观察,他并不觉得她方才那番话有假。
听见他的话,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说你是被我的唠叨声吵醒的?”
一直藏着的秘密被他知晓,彷佛压在心头的一块重石被搬走了,她心中无比轻松坦然,面对他时,不自觉回复了以往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