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昂叹气,打横将她抱起往外走。
游理想一惊,小声叫着,“去哪?我穿着睡衣欸!”
他笑而不答,出了门,走到顶楼,推开一扇门,游理想恍然大悟,是阁楼。
他将她放在地板上,自己躺到她身侧,扯过一旁的毯子将她密密裹住,搂着她,“好了,说吧。”
她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说什么?”
古天昂莞尔看着她道:“说你爱我,说你愿意嫁给我!”
游理想微愣,昏暗中,她看见他眼睛里是一贯的认真。
她没有直接拒绝让古天昂小小松口气,额头抵上她的,“那串翡翠项链,是我奶奶送给我妈的订婚礼物。”
游理想眉心渐渐聚拢。
古天昂微笑着继续,“你不用立刻回答,像你说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从小我就不是有趣的人,天仰一放学就不知跑去哪里,而我就只会回家做功课看书,后来无意中捡到了旺财,老妈嫌脏,只能养在这里,于是这里成了我的秘密基地,我和旺财玩游戏,一同看书、看星星,虽然没有天仰的童年来得那么有趣,可也不觉得孤单,或许我从来就是个无趣的人,所以老天才派旺财来解救我,现在又派来了你。”
他吻吻她的发叹息般的低吟,“理想。”
“嗯?”她轻轻回应。
“一辈子,做我的理想好不好?”
她的回应很轻,几不可闻。
可阁楼小,夜寂静,他听到了,欣喜地亲吻她,笑着拥她入怀,紧绷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他缓缓坠入梦乡。
黑暗中,游理想看着窗外的星星,深蓝色的苍穹,好像他的眼睛般深邃,她轻轻翻个身,听见他小声嘀咕一句,她心口微微一揪,因为他说的是,谢谢你陪我……
翌日清晨,古天昂醒来,身边没人。
他下楼,去她的房间,也没有人。
客厅里、花园里,整间屋子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人,他皱眉,打她手机,却是关机。
他抓住佣人问:“看到游小姐了吗?”
佣人摇头,“没有。”
柯玲珑下楼,看儿子一脸紧张,随即问:“怎么了?”
古天昂摇头回答没事,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他上楼,重新回到她房间,惊见床铺平整,没有睡过的痕迹,打开衣柜,里头的行李消失,他看到梳妆台上摆着一样东西,彻底呆住。
柯玲珑跟着进屋道:“你在找理想?她昨晚不是跟你在一起?也许是出去运动了,打她电话试试?”
古天昂沉默,走过去,抓起桌上的丝绒匣子打开,翡翠项链静静躺在里面,他的心缓缓坠入谷底,世界跟着黑暗——
“不必了……她走了。”
第6章(1)
一天后,古天昂回到北京。
他在第一时间赶到公司,却没见到游理想,王德志告诉他,游理想没进公司,连电话都没打一通。
王德志看着老大铁青的脸色,也不敢问要怎么处理。之前萧芳芳有跟他八卦说游理想跟老大在谈恋爱,他不信,因为游理想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公司里和老板说话不过三句半,就算广告事件很蹊跷,也还是不像恋人关系,可现在他信了。
不敢多问,他连忙逃出办公室。
古天昂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觉得好像他此刻的心情。他冷笑,从台北到北京,连心情也跟着转换。
他抄起桌上游理想的简历,记下地址,起身走出去。
古天昂顺着地址走,沿着长长的胡同走到底,只见一扇红色朱漆大门,古香古色,如果不是地址无误,他还以为自己走到了拍戏的布景或者有复古情调的会所。
他敲了敲门,来应门的是一位太太,还没开口,古天昂就知道她是游理想的母亲,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你来找理想?”不等他开口,方敏就直问。
古天昂点头,有礼的说:“您好,我叫古天昂。”
方敏含笑点头,“果然,理想说你找不到她,或许会找来这里。”
他屏息,压下情绪的小小波动,她知道他会来找她,那会不会——“她在?”
“先进来再说。”方敏不答,转身进门。
古天昂跟着踏入,绕过影壁,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四合院,有一间温室,玻璃外寒风刺骨,可玻璃房里绿意盎然百花娇艳。
推开茶室门请他落坐,方敏煮水沏茶,小小的白瓷茶盅很是讲究,古天昂微皱眉,他完全不知道游理想家境这么好,这样一座院子至少价值千万。
方敏看出他心思,笑着说:“理想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小时候?”
“她说她常常在胡同里玩,吃百家饭。”
方敏微笑,“在胡同里玩是对的,可百家饭也都是我们家的。”
古天昂皱眉,“什么意思?”
“你刚走进来的这条胡同,有一半的院子是老游家的。”
古天昂挑眉,心中却吃了一惊。
方敏解释,“我说这个,不是为炫耀,而是理想的性格跟她爸爸有很大关系,我丈夫生前是诗人,可现实很严苛,写诗很难养活自己,如果不是有这点上一代传下来的财产,大概连饭都吃不饱,所以他为女儿取名理想,就是希望她开开心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为世俗所烦恼。
“理想小时候,我们家总是很多人,都是他父亲的朋友,一群不愿长大的男人,谈理想谈人生批判现实,什么自由人性哲学辩证,理想还不懂就开始学着说,等上小学时,只上了一天就不愿意再去,回来仰着小脑袋说学校扼杀天性,上课不许说话,上厕所都要报告,不是理想的自由国度。
“而她爸爸宠她宠到二话不说,亲自编写教材,自己在家里教她,所以这孩子从小就自由散漫惯了,总是想法很多,不喜欢、觉得不合理就直言不讳,说不通就走,从不妥协,完全凭喜好做事,十六岁就自己跑出去游学欧洲,回来后一会出书一会出唱片,人人都说她有天分,要她专注一样,肯定能成大器,可她却说写书唱歌只是一时兴起,能让她专注一辈子的事,她还没找到。
“她爸爸走得早,唯一遗愿是宝贝女儿是他的理想,开心就好,我也只对她这样要求,开心就好。”
古天昂表情凝重,“以后呢?或许哪天家业不再,伯母亦不可能陪她一辈子,如果她再这样随心所欲下去,不怕她受伤?”
在瞬息万变的现实世界,稍稍走错一步,就有可能粉身碎骨,纵使有千万家业,也不可能随心所欲,从商的他再清楚不过。
方敏叹息,“怕啊,可这是她的人生不是吗?不能因为害怕她受伤而过度保护处处设防,要她走大家都走的路,以经验之谈告诉她什么不可以、什么又是应该的,我们怎会知道上天赐予她生命的真正意义是什么?如果当初让她遵守学校的规定,规规矩矩的上学,那今天,理想或许只是公司行号里的平凡职员之一,你又怎会为她着迷?”
茶凉了,古天昂的心也因方敏的一席话而下沉,他起身告辞,问了方敏她也不知游理想去了哪。
古天昂踏出大门前,方敏看着他失落的背影,忍不住叫住他说:“理想说,她不是想分手,只是暂时离开。”
古天昂点头表示知道,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一样是被抛下了不是吗?
蜿蜿蜒蜒的胡同,看不到尽头。
古天昂低头走着,居然绕了一圏又回到原点,他屏息,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头顶窄窄的一线天,溢出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