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家姑爷和小姐一向淡薄名利,于是在成亲之后,得到双方父母的谅解,便离开了苗疆,四处游山玩水,想要多看看后再回故里。只是现在……
“小姐,”司徒伶强迫自己压下激动的情绪,缓缓的半跪到谋水心身旁,圆圆的大眼仔细观察着小姐的神情。今天小姐居然开口托孤,她知道一定有大事将要发生。“难道躲不开吗?”
谋水心淡淡的摇了下头,“收拾细软,时候一到就快走。”
“不等姑爷吗?”
“等。”谋水心的美目望向依然不见人影的小径,“等相公回来,我们吃个饭,妳就带着舞扬走。但是我跟他……已经走不了了。”
这是不对的!司徒伶摇头,紧拉着她的手道:“小姐,如果妳能预知不测,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不!”谋水心视线稳稳的看着她,“我与妳姑爷谈过,我们绝对不会用上天赐予的能力妄自转换世物变化,毕竟逆天而行,最后也只有招致不幸的下场。若我跟着妳们走,只怕最后连妳跟舞扬都走不了。今天若是我的命该绝,我认了,但妳与舞扬……并不是这样。”
“小姐!”
谋水心的手轻覆在司徒伶脸颊上,柔声说道:“伶儿,我们亲如姊妹,妳是此生我最信任的人,舞扬交到妳手上,我可以放下千百个心。只是妳得记住一件事,牢牢记个明白—带着舞扬,一辈子不可回苗疆!舞扬此后得隐姓埋名,别告诉任何人她爹是尹了凡,娘亲是谋水心。”
司徒伶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去吧。”谋水心柔柔一笑,“不用带太多东西,只要到了山腰的破庙,应该就安全了。”
司徒伶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转身进屋子里去收拾。
谋水心紧抱着怀里的小小身躯,贪恋着女儿身上的温暖。这是她此生最珍贵的宝贝,身上流的是尹、谋两家的血—苗族两个最优秀的巫灵世家。
她轻摇着女儿,抚摸她的发。舞扬的血统将可以带她走向不凡的人生,却也可能使她惨死荒野。若能选择,她只愿女儿平凡过一生,这是一个娘亲最卑微的心愿。
“天地神灵,水心今日所为若真有错,就请将祸全都降临在我身上,别为难了我的女儿。”深吸口气,谋水心在心中下了决定,她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条细致的银炼,链子中间有个坠子,上头镶了一颗发亮的红宝石。
“娘,这个石头好漂亮!”尹舞扬眼睛发亮的看着宝石。
“是啊,这是外公送给娘的。”谋水心微笑的看着自己女儿,柔声说道:“今天娘送给舞扬好吗?”
“好啊。”尹舞扬开心的接过手。
“娘替舞扬戴上。”她将银炼小心翼翼的系在女儿的脚踝上,“此生……都拔不下来了,舞扬不可以生气喔。”
尹舞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条银炼,是苗疆历任黑祭司花了数百年神力所打造的,上头的红宝石更是用历代祭司的鲜血才养成。银炼原本供奉在神舍之中,但在夫君带着她离开苗疆那日,她爹亲自在祭坛前将这条链子交给了她。
想起离去那时,爹欲言又止的慈祥目光,看来,他老人家早就已经算到了这么一天。但若连爹都无力回天,那么以她的能力……也只能接受命运了。
看着小舞扬兴奋的动着自己脚踝上的链子,她不由得露出一个浅笑。
舞扬一旦戴上这条链子,除非回到苗疆、由黑祭司在祭坛前亲自取下,不然除非死亡才能解开。最重要的是,戴上链子之后,不论有任何的特异能力都会尽失,与常人无异。
这条银练将封住舞扬深不可测的能力,只希望这个举动真能保住她的生命,守护她一生。
“别吃了。”谋水心轻笑着拿走女儿手中吃了一半的馒头,“进去吧,娘给妳做了梅花糕,顺便去给伶姨看看妳的链子。”
“好。”尹舞扬兴奋的跳下来,看着娘亲,“娘不进去吗?”
谋水心摇了下头,“娘还想在这里多坐会儿。舞扬乖,进去吧。”
“是。”小小年纪的尹舞扬没有多想,轻快的跑进屋子里头。
她愉快的边跑边看着脚上的银链子,等爹爹回来,她也要给爹爹看,让他看她拥有的这个漂亮小玩意。
不断飘落的雪花洒在谋水心身上,但她依然不为所动的坐在原地,直到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她才缓缓站起身。
阴暗的小径尽头出现了一人一马,在大雪之中奋力的前进。
马匹才停住,上头的人便拉下罩帽,挣扎着滑下马。
“相公!”谋水心立刻上前,扶住滑下马的男子。
“走!”尹了凡的手紧抓着她,“带着舞扬快走!”
在碰触到夫君的瞬间,她立即察觉他身上流下的温热液体,抬手一看,鲜红的血怵目惊心。
看着他俊美却苍白的脸庞,她脸上也不见血色。
“我们灭了白狐一族!”尹了凡涩然的开口。
“相公……”谋水心幽幽的望着他,“你怎么会这么做?”
看着妻子一脸平静,尹了凡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她已经预知了他的所作所为。
虽说人妖本不同界,但并非妖物尽是邪恶,正如人也非全是好人一样,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人妖殊途,各守其道倒也相安无事。
他学得一身好功夫承袭祖业,能与妖物沟通,更懂阵法诛邪镇妖,但也正因为如此,从小他便被教导处事必须小心谨慎,绝不滥杀无辜,但这次……他却满手血腥,灭了狐族。
“有只狐精迷惑了当今太子。”尹了凡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一切都怨不得人,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还记得和卓师兄吗?原来他现在已经贵为当朝国师,而他妹妹更成了太子妃,那日便是他派人前来请托,说这只狐精使太子疯癫,盼我出手相助。太子乃君王之本,本一摇,天下摇动,我原以为这么做是行善一件,谁知……错得离谱。”
和卓……谋水心摇了摇头。打小她就不喜欢这个师兄,他虽与夫君师承同门,但却野心勃勃,性情乖戾,学成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乡。
记得当年他离去时,还到祭坛来了一趟,想要带着她一起走,但被她严辞拒绝。这辈子,她永远记得他那双满是欲望盯着她看的双眸。
没几年,就有消息传回,说他当了一朝国师,还深受皇帝的宠爱,不过这毕竟是师兄个人之事,不论荣辱皆与他们夫妻俩无关,谁料到此刻夫君会因顾念同门手足情谊而铸成大错。
“相公,既然已成事实,”她抬起手,轻轻拨掉他发上的白雪,“那就别往心头搁去。”
“娘子,妳不懂。”看着妻子柔美的脸庞,尹了凡万分羞愧,“无故灭了一族人,不单为夫的我满手血腥,更将我们推向险境。”他抓住她的手,“舞扬……和卓那家伙知道我俩成了亲、还生下舞扬……他想要舞扬!”
提到自己的心头肉,她一僵,“什么?”
“师兄知道舞扬乃妳我所出,舞扬与生俱来的神通是他所要的助力。”
谋水心一震。他们夫妻自小皆显露出不同常人的卓越能力,而舞扬乃两人所出,她的能力更在爹娘之上是可以想见的事。
“师兄有成王的野心,舞扬的灵通能力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这次灭狐族也是师兄一手主导。太子虽恋上狐族女子,但是并不疯癫,那只是一份单纯的男女之情,而师兄赶尽杀绝,是因为太子与那狐族生下一子,可能成为他称王为帝最大的绊脚石。可惜我杀了那只得道的白狐,也就是狐族公主,是她临终前全盘托出真相,我才知自己错得离谱,但已经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