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我吼叫一声,充满怨恨的眼光逼向他。“你没有资格对我这么说!我爱的人是宗将,不是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如此心狠手辣,终有一天会得到报应!”
他被我的恨逼得连连后退,不住地呢喃摇头说:“为什么?……我不相信……我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上王!”嫣红和王后连忙下来扶住他。
“银舞,”王后幽幽地对我说:“上王对你一片深情,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他?”
“可恨!来人啊——”太后重拍銮椅的扶手,怒气冲天,正待下令将我拖出去或斩或毒打,严奇再次阻止,气如游丝,遍体鳞伤般悲痛消沉。
“银舞,我只要你回答我,你真的为了王爷……为了他而想杀害我?”
他说他爱我,却轻易听信香儿的话怀疑我。但这都无所谓了!他为了巩固他的江山,不但想杀宗将藩,更为此杀害宗武和老奶奶!我绝不原谅他!
“我的确是恨不得想杀了你!”我失去理性大叫。
“原来都是真的!”他又后退了两步,仰天无声地呐喊,痛苦无比地掩着脸说:“为什么?枉费我对你一片真心……”
“上王……”王后上前想安慰,被严奇用力拂开。
“出去!全都给我出去!”他狂声咆哮,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地吼叫。
“王儿!”太后简直不相信她所看见的。
“出去!我说全都给我出去!”更加失去理智的狂啸。
太后愤而起身,丹凤眼斜吊,怒气冲冲的说:“你这成何体统?我真不敢相信,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为了一名妖女如此自暴自弃!你——你——你给我好好想想!真是气死我了!”
她拂袖出殿,所有的人跟着退开。
“来人啊!”严奇背着我,声音冷酷道:“将银舞公主打入长门宫!没有我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视,更不准她出宫一步!”
长门宫地处王宫西南最偏僻的角落,残破荒凉,平时鲜少有人会去那里,仅偶有些失宠的嫔妃在里头哀怨到死。亦即是所谓的“冷宫”。
严奇将我囚禁在长门宫,不许任何人探视接近,用心可知。
整座长门宫荒如废墟,四处是灰尘,荒草长至墙垣,显然久无人居住。我环顾四周,目光所见还是荒凉。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喂——来人啊!有没有人在外头——”小筑皱着眉,不停抱怨。
“别叫了,小筑,不会有人来的!”荒草漫天,凝结了无尽荒凉哀怨的寒气。
即使严奇没有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和探视,被囚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任何人理睬,而任我们自生自灭。
“对不起,连累了你。”我没料到他们会将小筑也囚禁在长门宫。更达自也难逃厄运。
“快别这么说,公主,我本来就是服侍您的……”
“没什么服不服侍的了!”我说:“在这里,我们的身分地位平等,你不必委屈自己。”
“不!公主——”
“叫我杨舞。”
“公主——”她显然不习惯。
算了!我不再坚持。更达拉拉我的衣袖,倾头问道:“姊姊,以后我们都要住在这里了,是不是?”
“暂时。”我蹲下去。“你不必担心,更达,我答应了老奶奶,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耐心等着,我们一定能够离开这里!”
老奶奶的死,我并没有隐瞒更达,他哭了几天,但勇敢地接受事实。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让自己有多余的时间哀愁。我和小筑及更达三人合力把宫中的杂草拔除,又将里外大致清扫一遍,足足忙了半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圈,却是精神奕奕。
每天早晨起床以后,我就跑步运动,反正荒宫宽阔,要跑要跳也没人理会。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忙碌,整地种菜,挑水清扫洗衣,午后闲聊小憩,暮看夕阳,夜骑危墙观星象。日子忙碌有趣,没有太多的时间哀怨。
严奇不许我出长门宫一步,王宫内有什么动静,全由小筑前去领粮时听宫女谈论时探知。
这一天地出去回来后,脸色很怪异,我觉得很奇怪,追问她是否发生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在我一再追问下,才说出来。
严奇自从将我囚进长门宫后,完全不视政事,日日饮酒作乐,夜宴无度,过着穷极奢靡的生活;且荒诞放纵,与姬呷饮取乐,浸润在销魂蚀骨的声色里。
他把朝臣上奏的文牍和奏章丢在一旁,十天半个月也不去理会,而且性情变得暴躁易怒,若有谁敢劝,动辄得咎,轻则丢官,重责系狱。
他这种行为,太后自然看不惯,却又无法劝阻得了。怨气冲天,责来怪去,又算到银舞妖女的头上。
“妖女不除,便不得安宁”,有朝臣如此进言太后。小筑也是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忧心忡忡。
“公主,此后您要多当心!上王将您囚在这长门宫,不闻不问,太后若趁机加害,可就没人能保护您了!”她担心不已。
小筑没有危言耸听,这当口我的确生死难料。我沉吟一会,握住她的手说:“小筑,我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我有什么万一的话,更达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他,平安将他交给宗将王爷!”
“公主,您别这么说,上王一定会回心转意接您回宫的!”小筑想安慰我,说着却啜泣起来。
“你别担心,我只是说‘如果’。”
我想太后还忌讳着宗将藩,留着我在,起码宗将藩尚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一切很难说,毕竟江山早已易主,天下是严奇的了,拥有优势的地位。
“别想这么多了,担心还未发生的事,也没任何意义。”我微笑说,转个话题:“这些东西我来处理,快去叫更达过来吃饭。”
晚餐是我们一天最闲适的时光。三个人边吃边聊,东南西北,无所不谈,常有欢笑。
吃过饭后,收拾好一切,更达拿了一粒球出来玩。球是某个宫女偶然经过见他可爱又可怜,丢墙过来给他的。
我没兴趣,小筑和更达却玩得很愉快,一直上前拉我加入。我摇头,小筑顽皮将球丢向我,球却飞过墙滚到另一头去。
“我去捡球!”我招呼一声,跑到墙后。
四下很暗。我低头找了一会,心想球也许滚到更外头去了,穿过没有门扉和门槛的空门跑到前头。
球果然落在空荡的草地上,我跑过去捡起来,高兴地自言自语说:“果然在这里——”
不经意抬头,一旁站着一个人,像雕像一样冷淡沉默。
“严奇!”
我不禁皱眉,他来干什么?
“在这种地方,你竟然还能过得这么好、这么尽兴,丝毫没有痛苦和哀怨!我将你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就是要你恨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恨我也无所谓,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可是你竟然过得这么快乐——你果然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完全不在乎我是吧!”
“放开我!”
“不!你说过,你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无视我的抵抗,自缚在自己的情结。“银舞,为什么?你为什要这么对我?”
“放开我!我不想看到你!”
“你真的那么爱宗将王爷?”
“这是我的事!放开我!”我的声音很冷,冷到可以结成冰柱刺穿人的心。
他显然受伤了,滴着血,棒着心口匆匆离开。
我丝毫不怜悯,不再被他所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