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一灿拗上了,他握住关宥慈的手,冷着脸孔道:“我的事不瞒她,要说就说,不说请便,这里不是国公府的产业,是关家的宅门。”
侯一钧点点头,也不坚持,“你可以拿走我的任何东西,但是我不会把亮亮让给你,我喜欢她,我们约定好一辈子,我不会违背誓言,更不会轻贱她对我的心意。”
“除了亮亮,你有什么值得我拿的?”侯一灿轻哼一声。
“世子之位。”
“你以为我在乎?”
“再过几年,新帝接位,你对皇上没了作用,会需要这个位置的。”至于亮亮,他会凭自己的本事给她挣个诰命夫人。
“你是在炫耀你的本事比我强?”
“我不是炫耀,只是在表明,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亮亮更重要。”
“即使是兄弟之情?”
“你要逼我在兄弟与妻子之间做选择?”
“对!”
侯一钧无法开口,他怎么能做选择?他不想放弃亮亮,更不能放弃兄弟。
关宥慈看不下去,插话问道:“那要是让爷来选择,爷会怎么做?”
侯一灿自然也无法二选一,他甩开她的手,怒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但凡叶姑娘对爷有一分倾心,我定会想尽办法让叶姑娘和爷走在一起,可现在分明不是这种状况,我不懂,最会替人着想的爷,为什么非要拆散一对有情人?为什么非要把叶姑娘抢过来,造成三个人的不幸?”
“谁说的!我会爱护亮亮、照顾亮亮,给她最大的快乐和无尽的宠爱。”
“爷不是说了,快乐这种事,别人给的不算数,要自己觉得好才是好,难道爱情和幸福不是这样吗?爷给得再多,不是叶姑娘要的,她会开心吗?”
侯一灿气急败坏,被她激得一口气上不来,那五十军棍没把他打出内伤,她的话倒把他的内伤给逼出来了。
看着执迷不悟的弟弟,侯一钧摇摇头,他知道弟弟表面亲和,其实骨子再倔傲不过,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手,他不想的,就算强塞给他,他也有本事逃离。
他从来都拧不过弟弟,这场战争,他势必要输。
他爱亮亮,可是无法为了亮亮害得镇国公府分崩离析,这些年娘够辛苦了,他无法因为自己的幸福,让她失去一个儿子。
侯一钧长叹一口气,幽幽地道:“如果你非要这样,好吧,我选你,你尽快把身子养好,我会想办法和叶家退亲。”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那颓然的模样好似打了场大败仗。
关宥慈望向侯一灿,眼底满是失望,丢下一句“爷真坏”,便也转身出去了。
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雪球和侯一灿大眼瞪小眼。
是的,他震惊,因为阿钧又选了他。
前辈子的贺钧棠为了鼓吹他的求生意志,在最后关头选择和亮亮分手,还亲自把亮亮送到他身边,而这一生他又忍痛做出相同的选择?
心,痛得严重……
关宥慈以为自己把侯一灿给惹毛,他再不会出现了。
可是她猜错了,他伤好了之后回到京城,日子像往常那样过,他忙、她也忙,他依旧隔几天出现一回,她依旧讨好巴结。
只是纨裤子弟变成忧郁文青,他不再对她说教、讲道理,他变得沉默无比,偶尔满身酒气,偶尔一进屋便长睡不醒。
喝醉的时候,侯一灿告诉她,大哥选了他,让他别无选择。
关宥慈听不懂,但安溪悄悄告诉她,镇国公府正忙着办喜事。
她这才明白,哥哥选择弟弟,弟弟也选择了哥哥,这是很好的结果,只是这个结果对侯一灿很伤。
关宥慈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他。
他想说话,她就陪他说话;他想喝酒,便陪他喝酒;他想沉默,她便一语不发,她始终陪伴在他身旁。
“宥慈,我是骗你的,其实女人还是要找个好男人,真心爱着,才会快乐。”
“可爷说,这年代要找到夫妻同心、互相忠诚的男子,和天上下银子、湖里长金子一样困难,与其如此,不如守住本心,爱情这种游戏,心脏太弱的人玩不起,爷说我的心脏不够强壮。”
侯一灿不由得失笑,对啊,这话他说过。
他不想她随便找男人,随便交付真心,不想她随随便便地把幸福许出去。
可是他想清楚了,是自己太自私,自私地希望孤单时有她陪伴,自私地希望她在身旁,他的自私让自己感到很舒服,但她呢?
他觉得应该终结自私,为她好生着想,因为寂寞的味道,他品尝太多,他不想她和自己一样累。
“你已经长大,心脏越发强壮,不玩一场爱情游戏,对不起自己的生命。”
“爷说中年男子有三大乐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如果我玩了爱情游戏,如果我深陷下去,想尽办法为人妻、为人母,为他的家庭付出一切,是不是到了他中年,我还得为着他的快乐,自己跑去死?”
侯一灿又笑了,他到底讲过多少混帐话?
“不必。”
“为什么不必?”
“因为中年女子也有三大乐事。”
“哪三大?”
“儿子成材、管教媳妇、把丈夫给压死死。”
关宥慈问道:“若压不过呢?若他喜欢鲜花,不爱明日黄花呢?若儿子不成材,小妾的儿子长得
很可爱,若媳妇凶悍,叫婆婆不要事事管,爱情走到最后,变成一场破败,怎么办?”
忧郁青年转头,凝目望着她,久久不发一语,而后才叹道:“我好像把你教坏了。”
“可我信呢,我信爷说的每句话,深情的男人只存在女人的心里,而不是现实里,即使它只是个现象,而不是个定律。我想,我遇到现象的机率大于奇迹。”
“也许你运气好,能碰到专情的男人。”
“我已经碰上啦,爷不就是一个?”只可惜,他专情的对象不是她。
“这是在夸爷?”
她摇摇头,“既然爱情是扔出去就收不回的赌注,我的野心小,不喜欢博奕,不如收着囊袋里不多的资本,好好过日子,俭省着点,一辈子能勉强温饱,我就心满意足。”
很好,他再确定不过,自己把她教得在身边五十公尺处摆满“爱情勿进”、“男人回避”的禁止标志。
“说吧,我还讲过多少废话?”
“天涯何处无芳草,人间处处有情郎,算不算?爱情发生时,就像拉肚子,止也止不住,算不算?爱情刚开始的症状像上瘾中毒,之后变得愚蠢、失去理智,最后拔刀相向,弄得惊天动地、鲜血淋漓,算不算?爷,既然爱情是种不确定因素远远大于确定,痛苦大于快乐的事,我何必要为它失去理智,为它拔刀,为它鲜血淋漓?”
定睛凝视着她片刻,侯一灿叹息道:“怎么办?我好像传达太多错误的观念给你了?”
“没关系,爷负责就好。”
“怎么负责?”
“爷有一口吃的,别忘了我,有好玩的,别忘记我,我可是天底下最棒的小跟班,不输安溪哥。”
侯一灿忍不住轻笑,这是自然的啊,他从没忘记过她,他是个长情、念旧的男人,而且,他依旧喜欢被她依赖。
“你比安溪更棒!”
接下来,她果真陪他逛青楼,找许多漂亮妓子谈唱逗乐,嘴里学他说着调戏的话,笑笑闹闹,玩一场几个时辰就结束的爱情。
她陪他策马狂奔,迎着长风猎猎喊出心中不顺。
她陪他上山下海,陪他说着无聊的废话,他笑、她乐,他愁、她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