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晋一脸笑谑。“好!爽快!”
就这样,两人互相敬起酒来,看谁先喝醉。
“相公——”童芸香朝他使了个眼色。
这次换郭晋倒酒。“我敬你一杯!”
“干杯!”
童芸香拚命使眼色暗示。“别喝了!”
“我先干为敬!”为了面子,姚锦杉就不信灌不醉对方。
她急得跳脚。“你会先喝醉的。”
“好酒量!我再敬你!”郭晋唇畔挂着促狭的笑意,又帮他倒酒。
“表哥……”童芸香只好拜托郭晋手下留情。
刘氏轻笑一声。“你这表哥是在替你撑腰,就让他们喝吧。”
不知喝到第几杯,郭晋脸都没红,姚锦杉已经趴在桌上。
“相公、相公!”童芸香推了推他。
姚锦杉倏地抬起头来。“我还能再喝……”
“那就再敬你一杯!”郭晋又把酒杯塞进他手中,看着他一饮而尽,然后趴回桌上,这次真的醉到不醒人事。
其他人不禁哈哈大笑,继续吃吃喝喝,直到结束,程承波父子才合力把姚锦杉扛进寝房。
童芸香将他们送到大门外。“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们。”
“你也早点休息。”刘氏拉着她的手道。
郭晋又嘱咐了一次。“初二记得回来,我爹娘也会等着你们。”
“好,我和相公一定会去。”她承诺。
送走客人,童芸香把大门关好,又去灶房煮了一壶热开水,装进瓷瓶中保温,然后抱着它回到夫妻同住的寝房。
她走到床边,先帮姚锦杉拢了拢被子,以免冷风灌进去。
“他们都回去了?”姚锦杉用着略带沙哑的嗓音问。
“我还以为你喝醉了。”童芸香哼了哼,语气没有半点同情。
他呻吟一声。“我是醉了,这会儿头好重……”
童芸香倒了一碗热开水给他。“郭家表哥可是出了名的好酒量,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手下败将,你要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看他外表文文弱弱的,怎知酒量那么好?”姚锦杉忍着头痛坐起来,喝了几口热开水。“下次不敢再跟他比了。”
“人不可貌相,这下可吃到苦头了?”她故意挖苦。
“你也不安慰安慰我。”他捧着脑袋抱怨。
“我一直在跟你使眼色,你看都不看一眼,看你下次敢不敢再喝那么多。”童芸香嘴巴这么说,但还是坐上
床,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再帮丈夫揉着太阳穴。“舒服些了吗?”
姚锦杉满足地轻叹。“再多揉揉……”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他闭着眼。“嗯……”
“谢谢你。”她最感谢的就是这个男人,当初下的决定尽管冒险,还有些波折,但很庆幸她选对了。
“嗯……”姚锦杉意识模糊地回道。
童芸香低头一看,发现他又睡着了,手指继续揉着,希望丈夫明天早上醒来不至于太难受。
半夜,外头飘起小雪,室内却无比温馨。
隔天是除夕,夫妻俩依约到程家吃了团圆饭,气氛热闹滚滚,令人舍不得离开,接着便是大年初一。
出乎意外的是童家派人送信过来,要童芸香初二带女婿回娘家。
“大老爷和大太太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二姑娘和二姑爷回娘家作客。”童家的仆人转达主子的意思。
童芸香将信收起来,决定坏人自己来做。“你回去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的意思,因为刚搬进新家,有很多事要忙,还是等明年再说。”
“这事你应该先问过我。”身后突然响起姚锦杉的声音。
童芸香回头瞪他。“想也知道回去不会有好事。”
“就是这样才要回去,我也想知道他们又在打什么主意。”他知道妻子是不想让自己受气,但身为丈夫也得为她着想。
“可是……”
“回去跟大老爷和大太太说一声,我和你们家二姑娘明天早上会回娘家。”姚锦杉对童家的仆人说。
“是,那小的先回去了。”
待人离开,童芸香关上大门后立刻道:“你真的要跟我回娘家?”
“当然,咱们就当回去吃顿饭,而且你还要好好打扮一番。”说着,他便牵着妻子的手回到寝房,再从四件柜中取出首饰盒。“这是我娘生前用的,以后它们就是你的了。”
她一脸受宠若惊。“这些要给我?”
“明天你就戴上这只金嵌珊瑚珠翠镯,再插上这支翠玉步摇回娘家,在他们面前神气一下。”姚锦杉知她自小便遭父母嫌弃,受了不少委屈,想替她出口气。“让大家知道你是有人疼的。”
姚锦杉这番话让她喉头梗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脸上的胎记,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童芸香好不容易挤出声音,眼泪也跟着落下。
他立即拥住她。“世人容易被浮夸的外表所迷惑,唯有看穿木头自然纯朴、不倨不恭的本质,才能雕出好作品。”
被比喻为木头,童芸香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同样喜欢木雕的她自然懂得这番话的意义。
“总有一天,他们能体会到你的好。”姚锦杉如此相信着。
到了初二这天,下了一整天的雪总算停了。
姚锦杉夫妻带着礼品回娘家拜年,再度踏进童家大门,这回童芸香身上的行头自然逃不过王氏的利眼,就连童玉绣也是瞪着她手腕上的金嵌珊瑚珠翠镯,差点笑不出来。
她拉着姊姊的手。“这只手镯好漂亮!”
“这是婆母留给我的。”童芸香随口说道。
“二姊,可以让我戴戴看吗?”童玉绣撒起娇。
“不行。”她一口回绝。
“二姊夫,能不能让我戴戴看?”童玉绣马上娇滴滴地望向姚锦杉,今天她可是特别打扮过了。“只要戴一下就好了。”
姚锦杉淡淡地说:“那是我家娘子的东西了,她说不行就不行。”
“娘……”童玉绣嘟起嘴看向母亲。
王氏瞪了二女儿一眼,想要骂上两句,又担心女婿不高兴,只好朝么女使了个眼色。“大人在谈正事,你就别闹了。”
被母亲这么一说,童玉绣只好闭上嘴巴。
“锦杉,咱们无意间听到一个传闻,又怕是以讹传讹,才想当面问个清楚。他们说你原本是苏州姚家的大少爷,已经死了三十年,却因为有菩萨相助,不但死而复活,还容貌不老,到底是不是真的?”童友春陪着笑脸问道。
闻言,姚锦杉不得不澄清误会。“我并没有死,只是不慎掉下山沟,醒来之后发现已经过了三十年,身边的亲人都老了,我却依然保有原来的模样。”
童友春和妻子面面相觑。“没想到天底下真有这么离奇的事。那么你是香山帮帮主蒯老爷子的徒弟这事也是真的?”
这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姚锦杉在心中冷笑。“没错。”
“将来你若能当上香山帮帮主,率领三千多名匠人,那多威风,咱们也可以沾光。”王氏笑吟吟地道。
姚锦杉神色不变。“上头还有两位师兄,轮不到我。”
“听说你是蒯老爷子最钟爱的徒弟,如今他年事已高,选出下一任帮主是早晚的事,你可要好好把握。”上回被女婿顶撞几句,童友春可还记恨着,原本打算从此不相往来,却听说了他和香山帮的渊源。要知道从皇家宫殿、私家园林到佛堂寺庙,无论营造还是修复,第一个想到的永远都是香山帮,可见其重要性,加上蒯老爷子技艺精湛、名闻天下,让他不得不拉下脸来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