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始终保持沉默的伊莉莎白,小小声的开了口。
“所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
这一句悄声的话语,让所有人皆安静了下来。她几乎能尝到恐惧在空气里散播、扩散。
眼前的四个人,个个灰头土脸、万分狼狈,他们的身上满是汗水和沙尘,没有一个人是干净整齐的,疲惫充塞每个人的脸,惊恐从每一次喘息,每一回压不住的颤抖中流泄出来。
吓人的沉默持续着,直到她开了口。
“不。”她告诉他们,“我们没有被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霍香看着眼前的男女,道:“我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但我知道该如何破坏这变态的游戏。”闻言,众人一愣。
“破坏游戏?”爱莉傻看着她。
“猎人狩猎,猎物逃跑,若其中一方全数死亡,游戏就会结束。”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大卫错愕的看着她。
“当然。”她平静的道:“我们可以在这里等死,或者反过来成为猎人。”
第3章(1)
料理台上的小盆栽快枯死了。
他双手抱颈,两脚倒挂在单杠上,做着仰卧起坐,如飞瀑般的汗水在他每次起身再归位时四散飞洒。它们绿色的枝叶垂头萎靡,一副此生已无所求,不如归去的模样。
他不想理会那些该死的盆栽,却无法不注意到它们,枯萎的叶子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眼前,在他每次回到原位时,都能清楚看到那三盆了无生趣的植物。
现在是冬天,这样才是正常的,这些花花草草不应该在冬天还存活。他抱着后脑,重新往上抬起身体,满心不爽的想着。
他的船屋又不是温室。
枯萎的叶子再次回到视线中,让他更加恼火。
他应该在那一天就将它们一起扔出去,但当时它们还活着,还待在它们彷佛已经待了一辈子的地方,像是这里天生就是它们的家,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以至于他完全忘了,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料理台摆盆栽。
就像那个该死的女人一样!
他恼怒的翻下了单杠,朝它们走了过去,将第一盆拿了起来,想将它扔掉,却在这时闻到了这盆植物味道。薄荷。
一段记忆莫名涌现。这是什么?
薄荷糖。
糖?什么是糖?
你不知道什么是糖?不知道。
吃吃看,用含的,不要咬。
他记得她迟疑的模样,但她看着他,然后把那颗薄荷糖放到了嘴里,不一会儿,小脸浮现惊讶的模样,然后她张大了眼,看着他说。
好甜。喜欢吗?
嗯,凉凉的。
她点点头,粉唇微微的弯起。这罐给你。
闻言,她黑眸又张大了一些。
糖吃太多不好,会蛀牙,你吃完记得要刷牙。
他记得自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反正她也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好意,那个女人不知道该如何和人正常的相处。
所以那罐糖就是她的了。
她很喜欢那罐糖,有时候,他会看见她像小松鼠抱着好不容易找到的松果一样,抱着那陶瓷糖罐,坐在甲板上吃糖,一脸的着迷。
那罐薄荷糖,她吃了好久都没吃完,然后有一天,他才发现她不是不喜欢了,是舍不得吃完它。
到了最后几颗时,她甚至会把一颗糖分好几天吃,当他发现她把糖吐出来保存在面纸里,好在第二天吃时,立刻再买了一罐给她。
他本来想买一打,但他怕那会吓到她。
在她成长的环境,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东西,任何事物,都要付出代价。当她发现那罐满满的全新薄荷糖时,他能看见她的小脸亮了起来。
圣诞节,客人送的。他告诉她。
虽然如此,她还是吃得很小心翼翼,然后有一天,她把原先那罐糖全都吃完了,终于把新的薄荷糖开封。他一直以为她把那旧糖罐丢了,直到现在才发现她没有。
她把那旧的陶瓷糖罐拿来种了薄荷。
低头看着手中的陶罐,和那奄奄一息的薄荷,他抿紧了唇,眼角微抽。
他几乎能看见她就站在这里,用这盆子里的新鲜草叶,做着薄荷柠檬水,阳光穿透天窗,洒落在她身上,微风溜过她白皙平静的脸庞。
他放下那盆薄荷,伸手拉开抽屉,看见一罐薄荷糖就待在那里。她的糖。
他送给她的,一年、一年又一年。
她很爱吃糖,却吃得很慢,很珍惜,这一罐是第四罐,其他三个旧陶罐都在料理台上,种着不同的植物。薄荷、罗勒、迷迭香。
因为可以吃。她说。
但他知道她最喜欢薄荷,喜欢它的清凉,喜欢它的清香,他知道那对她来说,那是自由的味道。看着那罐糖,他将那盆薄荷放在水槽里,塞上塞子,打开水龙头,直到清水将那盆薄荷完全浸泡。拿起抽屉里的那罐糖,他把它打开来看,发现糖罐里的糖还有一半。她吃得很小心,因为怕没有。这是她的松果,她的宝藏。
他伸手拿出其中一颗糖,放入嘴里,含着。好甜。
他想着,然后把另外两盆小盆栽也放入水槽。
刚认识她时,他曾怀疑她可能是某个疯狂科学家做出来的机器人,因为她就像机器一样没有感情。她有。
他以为她不是个念旧的人。可她是。
无法控制的,他以拇指轻抚着糖罐上的小花。她是。
而且她不会没带着她的宝贝糖罐就离开。它还有半罐呢。
心跳,蓦然加快。
她是自愿和韩武麒一起离开的,他看过监视器的纪录。
因为她的突然离开,让他太过恼怒,以至于他漠视了那个女人离开前,还帮他煮了饭、做了菜,甚至在船屋里囤积了一堆食物和家用品。
他握着那罐糖,脑袋飞快运转。
她是走了,和韩武麒一起走的,她甚至脱下了他送她的铃铛,但她一定没有打算离开太久,否则不会不带这罐糖,不会去买那些家用杂物,不会帮他囤积那些食物。
所以,如果真是这样,为何她过了一个月还没回来?蓦地,一个念头闪现,让他后颈寒毛直竖。
那串铃铛,她把铃铛解下来了。
如果只是临时去红眼帮个小忙,她不需要解下那串铃铛。狗屎!
离开红眼太久,他都忘了,那个姓韩的在必要时可以多么无情冷酷。
他放下糖罐,匆匆转身回房,翻出自己的护照,抓起一包行李,三步两并的飞奔冲上甲板,临出门前,却又转回料理台,把糖罐塞到行李中,才一边拿手机订机票,一边在心里暗自咒骂。
妈的,他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成为猎人?怎么做?”
爱莉不可思议的瞪着她:“我们唯一的武器是刚刚从那两人身上抢来的手枪,还有你手上这把匕首,但那些人却个个全副武装,据大卫的说法,他们还有人有机关枪,而且我确定刚刚那两个人之中,其中有一个,是连续杀人犯。”
“他们全部都是。”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爱莉、大卫、伊莉莎白的脸色都瞬间刷白,威尔的脸虽然是黑的,但他的表情也很难看。害怕、恐惧、畏缩、绝望,纷纷再次涌现。
事情并不容易。韩武麒警告过她。
你必须安抚他们,让他们相信你,然后说服他们合作。这向来不是她擅长的事,说服是那个男人负责的范围。
对他来说,和人解释说明情况,似乎总是很简单,人们也总是能够信任他,那不是可以学习得到的技能。至少不是她能学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