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真巧,我也要去‘巴塞隆納’。一起走好吗?”
这是实话,在黎湘南眼里却成了瞥脚的演技。她要笑不笑,伸手挽住高日安,令高日安微微一愣--黎湘南这举动太突然了。
“发什么呆?走啊!”黎湘南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脚步放得很慢,黎湘南挽着高日安,悠闲地边走边晃晃櫥窗,像情侣在散步一样。十数分钟的路程竟花了近半小时。
一进“巴塞隆納”,黎湘南立刻放开高日安,磁铁似地被吸引到黎北潇坐着的窗边桌位。
“等很久了?”她水漾的双眼望着黎北潇。
黎北潇含笑摇头,起身为她拉开座位,殷勤地伺候她入座,形容间有说不出的亲暱,宠爱疼惜尽皆表露在那殷殷的低语问候中。
高日安耸了耸肩--黎北潇显然没看到他,眼里只有黎湘南的存在--他走向舒晴;舒睛却以带着妒意的眼神,注视着黎湘南那边的动态。
“你认识那桌的人?”她问,眼光仍紧紧盯着黎北潇那边不放。
高日安以为她看见他和黎湘南挽手同进的情形,略带解释地说:
“那就是黎湘南,你也认识的;我去找你时正好遇见她,碰巧她也要到这边来。”
“那个人是谁?”舒晴根本没有注意听高日安的话。她还不知道黎湘南和黎北潇的关系。
“那个?”高日安转头看了一眼。“那是黎先生,黎湘南的父亲。”
“父亲?你是说……”舒晴简直不敢相信。黎北潇看起来太年轻了,根本不像黎湘南的父亲;更何況方才,在高日安他们出现之前,黎北潇亲口告诉她说他在等他最深爱的女人。竟然会是他的女儿!
“可是--他们看起来,根本……根本就像是一对情人。”舒睛带着莫名的妒意说。
她并不单指他们外貌上的契合,而是指他们之间那种神态、那等亲暱、那种彼此对视的目光,在在充斥着浓郁的倾慕的感情;气氛是那样不寻常,任谁也会以为那是相恋中的男女。
所以她才会对黎湘南充满妒意。无疑的,黎湘南占尽了黎北潇所有的疼惜宠爱。看他对她那种殷勤的态度,那种呵护备至的关怀--她原以为没有女人会得到黎北潇如此的娇宠;但原来,那个受尽娇宠的女人,竟是他自己的女儿!
明知他们之间的关系了,舒睛还是感到非常的不愉快。黎北潇对黎湘南那种温柔宠爱简直是对待情人的态度,让她无法忍受。
而她的话让高日安心里一动,忽略了她话里明显的妒意。
高日安留心观察黎北潇和黎湘南两人的谈话情形和举动,以他职业特有的敏感,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某种不寻常。
难怪旁人会误解他们那种“不正常”的亲密关系;依他看,也实在是不正常。黎北潇对黎湘南的态度太超乎寻常了。宠爱也该有个限度,但黎北潇对黎湘南简直是“迷恋”,实在怪不得旁人联想力太丰富。
他微微皱眉,突然没来由想起黎湘南极力掩饰忧郁的脸庞。他看她一眼,黎北潇还殷勤地伺候她用餐。
他支着头观察他们。黎湘南时而会仰头看着黎北潇,轻笑着,眼神却落得很远;黎北潇则用疼惜的眼光看她,每个轻触都是怜爱。那种气氛不容许别人介入,包围着他们的气流也只明显地营刻出两人的天地。
另一方面,他发现黎湘南吃东西的方式是很挑兴式的,旁若无人,津津有味似的,很有一种霸气,可以说不雅观;但她身上又没有一点凌人的气息。在黎北潇的包柔下,她显得平和。
黎北潇完全以欣赏的眼光看着黎湘南的不文雅,甚至分食她吃剩的残羹。那举动让高日安心里又是一动,突生一种隐约、尚不成形的模糊的概念。他抓不准是什么,有些害怕自己那模糊的概念。
黎北潇那种举止藏着很深、压抑得很紧的渴盼欲望。高日安甩甩头,他大概想错了--
但他又发现一个奇怪有趣的现象。他发现黎北潇和黎湘南的对话中,两人都不提彼此的身分称呼;黎北潇对黎湘南从不自称父亲,黎湘南也不喊黎北潇。他不禁又想起第一次和黎北潇见面时,他也只是直呼黎湘南的名字。
面对黎北潇,黎湘南完全没有对父亲般尊敬的举止。他知道民主作风的家庭,亲子关系就像朋友一样,但像他们这样,实在太不寻常。
他极力不想那些调毀的字眼,什么“乱伦”,什么“不正常”……但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爱”妒煞许多双情人的眼。他仔细思考着黎湘南说的黎北潇对她的爱是一种“自恋的投射”的话,但是无法确定。
他突然捺不住一股冲动,起身走到黎北潇桌前,硬生生破坏他们的和谐气氛。
“黎先生!”高日安朗声说道。
“高医生?真巧!你也来这里吃饭!”黎北潇先是愕然,认出了高日安,随即换上热诚的笑。
高日安也展颜微笑,但笑得有一丝尴尬。黎北潇永远搞不清他并不是挂牌的心理或精神医生,而是一个学者,而他的工作领域主要在研究人的行为心理,而不是治疗异常。
他明白黎北潇当然不是无知,只是霸气使然,惯常的自以为是罢了。
“黎先生,我并不是心理医生,我不作临床的治疗工作。”高日安耐心地微笑。
“我知道。抱歉!”黎北潇竟难得地道歉。他伸出手说:“还没向你道谢,湘南受你很多照顾!”
高日安握手还礼,目光转向黎湘南。黎湘南眼神恍惚,望着他时感觉茫然,然后像是突然警觉到什么,眼里的渙散茫然一转而为她惯常的那种要笑不笑的揶揄。高日安回头,舒睛正站在他身后。
“黎先生,这是我的未婚妻舒睛。”高日安放下满心的疑惑,为黎北潇介紹舒睛。
“未婚妻?”黎北潇扬了扬眉,微微一笑。仔细看,他那种接近嘲弄揶揄的神态,和黎湘南惯有的讽刺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幸会,黎先生。”舒睛率先伸出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北潇。
黎北潇只是轻轻一握,笑得有几分坏胚子的神气,也没有人读懂,高日安自是也不明白。
“那么,不打扰了,我只是过来打声招呼。”高日安说。
黎湘南自始一直保持沉默,这时扬着她那惯有的似笑不笑的神态,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高日安,舒睛小姐又美又性感,有这么矯艳的未婚妻,你可要好好的看好--宝贝,小心别被人抢走了。”
舒睛反射性地皱眉瞪了黎湘南一眼,高日安却思索般地望望黎湘南。
他们走几步远后,黎湘南继续吃盘里未完的鱼排,挥挥刀叉,看着舒睛的背影,口气不挺认真地说:
“他的眼光不错!比起你那个后妻,她的确是强太多了。”黎北潇凝笑不语。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也不愁没有女人,不要去破坏人家。”黎湘南叉了一口鱼排。
黎北潇还是笑而不答。他举举酒杯说:
“来杯香槟好吗?”
黎湘南停住刀叉凝视他半晌,水瞳荡漾,黑白分明。她用叉子拨散鱼排的残屑,移开了眼光轻声说:
“你知道我不喝酒的。”
气氛突然莫名地凝住。黎北潇静望黎湘南好些时候,倾头喝了一口威士忌后将杯中剩余的残酒递向黎湘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