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又不在了?”林如是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爸在大学教书,她妈却一点不像一般的教授太太,反倒像个镇日无所事事的官家太太,成天这个会那个会的穿梭不停,俨然这个社区里的主妇领袖。
她总觉得她父母的搭配很奇怪。她母亲爱好社交,乐于打扮,时髦又亮丽;她父亲却严肃古板,认为朋党败事,除了学校里的同事,根本不大和人来往。
“那爸呢?”林如是小心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爸——”林立天正要回答,看见林如是担心的神色,贼笑了两声说:“爸交代不准你再乱跑,等着他回来训话呢!”
“你这小子,又告了我什么状?”林如是当真气急败坏地说:“午饭你自己看着办吧,饿死你算了!”
“姊——”林立天嘲谑的贼笑转为哀号。“你哭破了喉咙也没用!你应该知道你老姊我拿起菜刀就跟拿大刀一样,怎么下厨啊?”林如是同情她弟弟的说。她转向应觉非:
“对不起你了,应小弟,只好让你陪我弟一起挨饿。”
应觉非轻轻一笑,不以为意。
一旁从进门就没开口的宋志惠突然说道:“我来煮吧!”
“你?”
林如是和林立天同时将焦点转向她,同时开口,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同样的怀疑神色。
尤其是林如是。宋志惠全身上下的每根神经她都了解得“透透”,连烧壶开水都会烫到手的人,竟然敢畅言煮饭!
她看看她鼓起最大勇气后绯红的脸,突然懂了。唉!可怜恋爱中的女人心!
平常白白嫩嫩,从不沾尘惹埃的玉手,如今要沾盐抹油,洗手作羹汤,为的竟是她那种性卑劣的弟弟!唉!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
“宋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行吗?”林立天却完全不了解宋志惠的一番爱意,泼她一盆冷水地说。
“行!当然行!为什么不行!”林如是瞪着她老弟。“你也一起到厨房帮忙。”
“什么!我……我也要……”林立天大呼不平。
“少噜嗦!你到底想不想吃饭?”
林如是恫吓兼威胁,林立天只好摸摸鼻子,悻悻然地咕噜几句倒霉,跟着宋志惠到厨房。
等他们离开客厅后,林如是才噙着几分得意的笑,坐在长沙发,拿起遥控器重新激活电视画面。站在沙发一旁的应觉非,一言不发,很自然地走来坐在她身旁。
林如是微觉奇怪的看他一眼。地方这么大,干嘛偏偏要坐在她身边?继而一想,这个位置正对电视机,视野好,也就不以为意。
看了一会,连续几个画面血浆、稠液纷飞血溅,林如是打了一声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呃!真恶心!我以为是恐怖片,怎么处处是这种倒胃口的镜头?看看那个像粪便又像鼻涕的东西——老天!不行,我快吐了!”
应觉非快速抢过她手中的遥控器,切掉画面,伸手拍拍她的背,担心地问:
“你还好吧?如是姊?要不要喝点水?”
林如是一边干呕,一边点头。
应觉非喂她喝了口水,另只手仍然殷勤关心地拍抚她的背脊。
“我好多了,谢谢。”林如是将杯子推开,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水。
应觉非收回手,沉默地将开水放在茶几上。
“呼!”林如是重重往沙发一靠,手臂触到了应觉非的臂膀。“五脏六腑差点全给呕出来。那东西真的很恶心,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向同学借的。听他们说这个片子还得过最佳特殊效果的奖,当选年度全美卖座第一名。”应觉非侧头看着林如是。
“全美卖座第一名?这种超级恶心大烂片?”林如是不相信地转头说着,冷不防接触到应觉非的视线,脸和脸靠得很近。她稍稍不自在地笑了笑,打哈哈说:“哈哈,美国人的水准可真低啊?”
应觉非没有陪着她傻笑,瞧着她望了一会,突然叫了一声:“如姊!”
林如是心头一跳,眉头跟着皱起来。这小子“认亲动作”未免也太快速了吧!刚到她家时,见到她必恭必敬的喊一声“林姊姊”;过不久就自动改口作“二姊”;又过不久改口为“如是姊”。现在可好了,关系一步一步推进,她变成他的“如姊”了。不知再过不久,她又会变成他的什么?她朝她妹妹紧掩的门扉又看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心中在打什么主意!
“如姊!”应觉非见林如是默不作击,大胆又叫了一声说:“听立天说,你准备到‘北大’报名上课?”
“嗯。”林如是没好气的应一声。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常见面了!”应觉非语带期待的说。
“好什么好!”林如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期待,更加没好气的说:“你嫌我不够自卑吗?成天遇见你们,看你们得意!只怕我以后会天天作噩梦。”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应觉非突然靠过去,双眼紧紧地缠住林如是。“我……如姊,我……”
厨房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林如是赶紧奔过去察看究竟,应觉非小叹了一声,紧跟在后头。
“发生什么事了……”林如是奔到厨房,话尚未问完,脚下一滑,差点跌个四脚朝天,幸好应觉非在后头将她抱住。只见地上四处是水,湿成一片,工作台上更是一片狼籍。林立天正抓着宋志惠的手,在冰冷的水龙头下开大了水注拚命地冲洗;宋志惠则一直小声地抱歉,自责自己笨手笨脚,羞红着脸,直由脸颊一直传到手掌心。
林如是回头看看应觉非,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外的林维心;再由林维心视线的焦点,低头看到了应觉非揽在她腰上的那双手。
第二章
一上车就看见那个男人,坐在靠窗的位子闭着眼假寐。车厢内疏疏落落还有一些空位,林如是小心地挑了个离那个人身侧不远的空位坐下,好整以暇地观察他。
一连几天的早晨她都在差不多同时间的车上见到这个男人。特别注意他,原因无它,因为这男人长得很惹眼,一点也不像是会搭公共汽车的那种贩夫走卒之辈的族类。这年代,像他这种男人在公共汽车上已经绝迹了,他的出现倒让林如是无事纳闷了好些天。
但她注意他,倒也不是喜欢上他或莫名其妙的暗恋上人家,只是感兴趣,加上好奇,以及打发无聊的时间。
她一向没什么挑剔、筛选、审核男人的眼光,但如果她老弟那种种性卑劣的恶魔都能被宋志惠称赞成独具吸引力、俊秀的男孩,那公共汽车上这个男人可见算是上上的将相之质的良材。也就是说,看起来很有学识、有书生气质,但体魄傲人、身材一流的水准。
男人也要看身材、比肌肉,这是她在书店翻了什么“尚”之类的杂志后才知道的。
依据杂志中提供的评分标准,从肌肉、皮肤的颜色、身高、三围比例,到气质、穿著打扮以及不说话就能迷死人的酷,这个男人无论怎么挑剔,都是超过高标的上上之驷。
这就是她对他感兴趣、好奇的原因。这样一个“出将入相”美材的人,竟然会“落魄”到来搭公共汽车的程度,实在是叫人扼腕叹息。可是瞧他的穿著打扮,啧啧!摸摸那质感,吓死一般领薪水和零用钱的小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