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跟姑爷果然是一对,把这些医书看得比成亲还要重要。”小菊真是想不透有什么好看的。
“那是因为你不懂。”冬葵失笑地回道。
“是,奴婢不懂。”小菊只能附和。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只见区明海换上青色袍服,头发又比之前长了些,已到肩下,更方便扎成马尾,整个人焕然一新。
“你已经起来了,肚子也饿了吧,快来吃……”他去了一趟纪府的厨房,亲自把早膳给端了过来。
冬葵有些惊诧地起身。“相公,这事让小菊去做就好。”
“只是端个饭菜,又没什么,我可以自己来。”区明海也不习惯让人服侍,更不想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纪家姑爷。
“可是……”她面有难色。
“被人伺候惯了,以后就会变成不想自己动手做,那并不是件好事,何况伺候老婆……娘子也是应该的。”他说出自己的理由。
“那就照相公说的意思吧。”冬葵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当今男子都认为妻子该服侍丈夫,只有自己嫁的男人不一样,不过也因为与众不同,让她心中始终有一道阴影,就怕留不住他。
区明海笑意晏晏地将饭菜摆在桌上,盯着正在让小菊梳头的新婚妻子,因为看得太久,让冬葵都不好意思了。
“相公在看什么?”她薄嗔地问。
“当然是看我的娘子。”他大方地承认。
“又不是第一天见到。”冬葵斜睨地说。
“因为现在身分不一样了,感觉自然就不同了。”他油嘴滑舌地拍起马屁。“现在才发现我的娘子长得真是漂亮,没有女人比得上……”
冬葵从镜中见到小菊在身后偷笑,不禁娇斥。“好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说的是实话,不怕被笑。”
等到梳洗好了,冬葵将那本医书拿给他。“先看看这本《外科图说》是不是相公要的?”
区明海马上正经地接过那本有些陈旧、被翻阅过上百次的医书。
“就是它……就是这本没错……”才不过翻了几页,就看到里头介绍大约三十多种传统外科器械,像是柳叶刀、尖头剪、药竿、烙铁等等,不禁欣喜若狂。“你也过来看……”
她也跟着坐下。“听书铺的高老板说他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平阳县找到,原本的主人听说就是一位八十高龄的老大夫,不过已经过世十年,他的家人直到最近才在整理遗物……”
“太好了!里头也有记载一些内服药……”
“在哪里?”冬葵把头探了过去。
“就在这里……”
夫妻两人就这么聚精会神地看起那本医书,把桌上的饭菜都忘了。
“大姑娘、姑爷,等吃完再看吧!”小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连说了两次,都没人理她,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而摆在桌上的饭菜也自然拖到午时过后、都凉了才吃,不过两人都不以为意,还吃得津津有味。
第8章(2)
依照此地的习俗,放了三天婚假,区明海今天正式恢复上班。
成了纪家的女婿之后,自然也没人再把他当作伙计看待,加上那次的手术扬名京城,大家都很自然地称呼一声“区大夫”,如今就只差一张行医令了。
正午刚过,六安堂来了一位右手手腕的皮肤上长了颗瘤的病人,已经痛到举不起来,而且大到连袖子都套不进去,更无法工作,只好来求诊了。
“这瘤必须切除才行……”纪大夫把脉问诊之后,便这么告知病人。
“都听纪大夫的。”病人也很信赖他的医术。
而区明海端详了半天,口中低喃着——“这里也没办法做切片检查,无法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的……”
“明海,你还不能帮病人动手术,那么由我来做,你则是在一旁告诉我该如何进行。”身为岳父,也不希望女婿冒任何风险,只是连自己也不曾切除过这么大的瘤,多少会犹豫。
区明海颔了下首。“是,那么就先把瘤切除再说,不过……麻沸散是用在全身麻醉上,应该不需要用到。”
“那么该怎么做比较恰当?”纪大夫捻着胡问。
翁婿俩一面看着瘤,一面思索。
“只要能阻碍血液循环就可以了……有了!”他看着病人的右手臂,陡地灵机一动。“就用立柱、钉环和系绳的方式,用说的很难形容……”
于是,区明海拉了张椅子,让病人坐在梁柱旁,接着将他的右手举高,再用钉环固定,就可以进行局部手术了,这种方法既能止血,也能减少疼痛。
“去把你们大姑娘请来,顺便将手术箱也带来!”他跟一位伙计说着,虽然冬葵已经嫁给自己,纪家上下对她的称呼还是跟过去一样。
“要她来做什么?”纪大夫有些疑惑。
“要成为一名医者,必须有更多的临床经验,也就是实际参与手术的意思,只要有机会,我想让娘子来担任助手,可以多看多学。”区明海很自然地回答。
这番话让纪大夫眼底又多了一分惊奇,虽然早知他的观念与当今男子不同,不过能够如此支持女儿的理想,也唯有他才做得到。
他的女儿嫁得值得!
没过多久,冬葵抱着手术箱来了。
而病人的右手臂也因血液不流通而麻痹,可以开始动手术了。
区明海在一旁指导。“先用花椒盐水消毒……手术刀!”
虽然只是小小的局部手术,不过马上传开了,不只是前来看病抓药的,就连经过六安堂门口的路人,听闻消息也来凑热闹。
“……可以缝合了!”
在经过半个多时辰之后,切除手术圆满完成了。
接着,纪大夫在伤口上覆了块膏药,帮助结痂,并开了口服的药方,让病人带回去煎来喝,区明海也特别嘱咐病人不要碰到水。
“岳父辛苦了。”区明海咧嘴笑说。
纪大夫用袖口抹了下额上的汗水。“呼……已经好多年不曾这么紧张,还好有你在身边,否则我可是连手术刀都拿不稳了。”
“爹做得很好,可不像是头一遭。”冬葵也夸奖地说。
他呵呵一笑。“只要病人能够痊愈就好。”
“没错。”但愿是良性的,区明海在心中思忖。
冬葵看着翁婿俩相处得这么融洽,可不输给亲生父子,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庆幸没有因为旁人的眼光和闲言闲语,而选择仓促嫁人,一直拖到现在,原来都是为了等待这个男人来到身边。
这样的幸福若能一直维持下去,该有多好。
于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可以说相当平顺,转眼间便到了霜降。
就快立冬了,对六安堂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同,不过对区明海而言,行医令迟迟没有拿到,让他有些焦急,又一筹莫展。
“……我也问过太医署丞好几次,不过他总说还在研议当中,毕竟用手术刀将病人的肚子剖开再缝合,着实少见,得要多方考虑,就不知要等到何时。”纪大夫也很心急。
区明海也不便要岳父再去多催几次,只好耐性地等下去了。
又过了两天,外头刚下过雨,石板地一片泥泞。
只见一顶精美轿子缓缓地停在六安堂大门口,其中一名护卫先在门口往里头看,似乎在确认有无危险。
“主子!”护卫掀起轿帘唤道。
从轿内步出一名头戴金冠、身穿华衣的少年,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之下,举步踏上石阶。
这时,因为没有病人,外头的雨已经停歇,区明海正打算出去透透气,见到这名少年跨进门坎,身边还有随扈,顿时愣了一下,很难不去联想到豪门第三代或第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