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祖母你不知道她那张嘴特别会说,简直是泡在蜜罐里,一见你对她好嘴就甜得满嘴蜜,哄得你掏心掏肺的宠她。”赵无眠佯装恼怒,怪罪小妾行事无状,却更像在夸她。
“嘴甜好,人甜心也甜,来,祖母问你,旁人都规规矩矩地喊我一声老太君,就你这小坏蛋,老太太、老太太直唤,没人教你府里的规矩吗?”她的话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温情。
一句小坏蛋,邵小蓉想起“前世”的外婆,眼眶就红了。“老太太慈眉善目,像庙里的菩萨,我姥姥在我小时候带我去拜菩萨,指着最大的一尊说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保佑我平安长大,老太太和菩萨一模一样,我喜欢你。”
听完她的话,老太君动容地拭泪。>“你这孩子呀!怎么就那么让人揪心,乖,祖母疼你。”
“老太太……”爸、妈,你们过得好吗?有没有为女儿伤心难过。邵小蓉思念着未能尽孝的父母,一直以来因为必须坚强求生而压抑的伤心全宣泄出来。
“好,别哭了,祖母这戴了二十几年的佛珠给你……咦!这镯子……”好眼熟。
老太君褪下戴了多手的紫檀香珠,正想套上细白小胳臂,不料被子一撩高,似曾相识的玉镯便落入她眼中,正有些恍神地想着在哪见过时,一旁的孙儿解了她的疑惑。
“祖母,那是我娘亲的凤纹玉镯,我给了蓉儿。”
第8章(1)
“你给了……小蓉儿?”
血玉麒鳞佩和银丝缠翠凤纹玉镯是一对的,是当年兵马大元帅曲向天和妻子的定情信物,表示夫妻情牵一世,如树与藤纠缠在一起,以血玉起誓,流尽最后一滴血也无怨无悔。
后来他俩亲手将年少时的定情信物当传家宝传给最宠爱的长女齿绮萝,希望她和她的夫媢赵梓林能与他们一样恩恩爱爱,至死不相离老太君曲榆英是曲向天堂伯父的女儿,论辈分要喊曲向天一声堂兄,但实际上住得远,彼此往来并不密切,直到曲绮萝嫁入侯府才走得近。
但是谁也料不到致远侯赵梓林狼子野心,他是为了夺得曲大元帅手中的兵权,能够号令五十万大军,于是牺牲婚姻,装作深情款款地哄骗6绮萝下嫁。
在没拿到兵权前,他确实是温柔多情的好丈夫,陪着她吟诗作词,弹琴作画,让她以为有此夫婿是她今生之幸,夫妻情深再也没有遗憾。
可是在对北夷一役,负责押送粮草的赵梓林却迟迟不至,大元帅苦守三个月终于弹尽粮绝,被北夷大将一举攻入驻防地,他饮恨割颈自尽以谢君恩。
曲向天一死,赵梓林就露出狠绝嘴脸,先是联合和亲王收了曲向天麾下的大军后,又娶妻朱氏,再则逼迫曲家从戎子弟解甲归田——
父亲枉死、母亲殉情、亲族离散、夫婿绝情、新妇蛮横无礼,遭受一连串打击的曲绮萝杠不住了,魂归离恨天,留下稚儿赵无眠,她用死来向曲家族人赎罪。
“祖母认为不妥吗?”给了之后他才自觉轻率,娘亲遗物该征求老太君同意,毕竟是他祖母。
“好,好,没什么不妥,小蓉儿我喜欢,她一看就是个有福的,给了她也好过被那对狠心的婆媳夺了去。”老夫人对朱纤曼、席梦芝两人全无好感,一提到她们就没好脸色。
好吗?邵小蓉听着两个好字,顿感肩膀压上了两座山,重得她垮下肩。“老太太,我没你说的那么好,大爷常说我心眼小,顽劣又难教,是个没脸皮的,气了他好几回。”
“嗯哼!没脸皮也好意思拿出来说,你不只不要脸皮,胆子还肥得能炸出一锅油,够咱们用一年!”赵无眠假意贵备,长指轻轻往她娇墩的眉心一戳,浅浅的红痕立现。
老太君看了看一脸笑的孙儿,再瞧瞧这个揉着眉心的小可怜,打从心里笑出声。“小蓉儿,祖母就这讨债的孙儿,以后他就交给你了,你辛苦点,帮祖母守着他可好?”
“老太太……”邵小蓉惊得睁大眼,有些慌乱。老太太的托负太重大了,她哪能承受得起!
侯府这滩浑水她压根没打算搅和,直到此时还想着要出府呢。
所以老太太的请求对她来说,可是重如泰山呐,她没用又贪生怕死,抱持有事别人挡、逃命她跑第一的信念,她这种没骨气又全无志气的人是何德何能,才得老太太重托呀。
“瞧你吓的,脸都发白了,眠儿今日能站在我面前喊我一声祖母,这全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把他由鬼门关前拖回来,我这半个身子人土的老太婆哪还能欢欢喜喜地见你们小两口。”不知内情的老太君心存感激,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她不愿再尝了,只盼着晚年生活安安乐乐,孙儿、孙媳平安无灾。
她的孙媳指的是邵小蓉,而非大少奶奶席梦芝,孙儿所憎恶的她也一样不当是一家人,始终认为是“旁人”。
“不是我……”就算没有她,那个装病的也死不了。
“祖母说的极是,多亏有蓉儿在,孙儿才能好得如此快,她不辞辛劳地看顾我这个半死的人,夜里不睡为我拍背翻身,白日熬药,清理秽物,除了祖母外,没人比她对孙儿更好了。”他是装病,但是她的付出并不是假,她完全没必要一整夜抒湿毛巾覆在他额上降温,可她多少困难都咬牙硬撑,看在眼里,他很难不动容。
赵无眠假装病得起不了身,其实是利用这段时间替皇上查案,搜集和亲王与其党羽谋反的证据,以及联络外祖父昔日的部属,暗中收拢军队的势力,令他们效忠朝廷。
即使和亲王和那个人从中作梗,但在战场以血铸下的同袍之义是斩不了的,大部分的将士还是感念外祖父的义薄云天,誓死抵御外侮而不放弃任何一个重伤的兄弟,奋勇杀敌杀出重围,因此,他的游说很成功,和亲王和那个人手中五十万大军有一半已倾向朝廷,虽有一些因为把柄被人拿捏住才不敢轻举妄动,但心里都是不愿受制于人,巴不得早日脱离。
所以他暗中行事,想找回那些人的把柄,帮他们挣脱和亲王的控制,而在行动过程中难免受点小伤。
那一夜他便是受了伤,草草包扎未来得及找大夫上药,因此高烧不断,但她一次又一次不厌烦的以湿巾子擦拭他手脚、脸部,一边帮他降下身体上的热度,一边和他说话,让他不至于昏迷。
其实柳公谨曾给他服过一颗百灵丹,能袪热解毒,他一身汗时是运功逼出体内热气,只要运行一周天便可退热,即使没有她的照顾,天一亮,他的伤也就稳定下来了。
“乖孩子,多亏了你,你是我们祖孙的福星,祖母绝不会亏待你。”老太君目光闪着某种决心。
天呀!他们前后夹攻,是想逼得她无路可退吗?“老太太,你千万不要对我太好,不然我会得寸进尺,仗着你对我的宠爱掏光你的老本,大爷就常骂我,说我是贪心不足的小东西。”
“嗯!没错,祖母你看我又是镯子,又是簪子的送,她不开口讨我都心甘情愿的给,可见她多可恨呀,是专来挖空我家底的贼。”这女人倒晓得自己是贪心的,老想着讨赏。
看到他眼底的取笑,邵小蓉不认输地朝他一哼,意思是有功必赏是天经地义,偏偏偶到小气鬼。“老太太,明明是他吝啬,好东西给了我又不甘心,尽说我坏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