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写一句吧!我的丈夫与你们的子弟同在。”
一枝巨大的狼毫出现在她手中,笔上沾着朱砂墨,大笔一挥,由上而下,写出“望君早归”四个红色大字。
“望君早归……”皇甫褚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出百姓们的心声,这一刻,秦王妃的声誉不亚于当年的秦王,她体恤民意,了解民心,将百姓拉近她,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感同身受,因为她的丈夫也在二十万大军之中。
望君早归,谁不盼着自个儿的亲人早日归来,只要有一丝期盼就不放弃,等着远行的心中人。
为了怕鼓面上的墨字被雨水冲掉,不久后有人在此建了鼓楼,将巨鼓围在楼阁内,又有百姓备了香烛来此祈求,保佑在边关的亲人,一缕清香一个心愿,上达天听。
于是鼓楼成了众人祭祠的地方,多了香炉和塔碑,一进出城门就能瞧得见,举凡家里有人当兵的人家都会到此拜上一拜,成了京中一种习俗。
多年后,塔楼跃升京城一景,只要进京的人士都会来此走一走,看看鼓上已经模糊不清的小字,以及秦王妃当年那一笔惊人的朱红大字,这一日,她成就了传奇。
这些后话先撂过不提,此时的成清宁惹得皇甫褚大为不快,她看似无心的举动把皇家的锋头压过去,又拉拢民心,皇帝的心情像泡在滚水里,全身都沸腾了。
心有戚戚焉的小太监拭着泪。“哎呀!秦王妃这字写得真好,那四个字真是深得人心,连奴才看了都感动落泪……”望你早回来……当年他离家时,家里的小妹妹也说过这句话,她哭着跑出来追他。
“你说什么?”是好,太好了,好到不知死活!小太监身子一缩,背一弯,“奴才是说秦王妃——”
“够了,朕听见了。”他不想再听见一句秦王妃,底下百姓对她的呼声还不够吗?
“是的,陛下。”小太监敬畏的往后退一步。
“去,传朕的旨意,就说是朕的恩泽,秦王妃即日起进宫陪伴太后。”放她在宫外胡作非为,太不妥当。
“是的,陛下。”
于是秦王出征日,秦王妃连王府一步也未踏入,便被十几位容貌秀美的宫女簇拥着入了后宫,与太后同住。
一大清早,又是哈欠连连的开始。
“母后……”
“不行,你要静下心,不可老是心浮气躁,心不平则气不顺,气不顺郁结在心便会得病,你年纪轻轻的,气色比哀家还糟。”
坐没坐姿,站没站相,偏是慵懒一歪又好看得紧,赏心悦目地却叫人想摇头叹气。
“母后,人家都还没说出口呢!你怎么就不让人家说了,人家心里好难过喔!人家——”
太后头痛不已的举起手,不让她说下去。“左一句人家、右一句人家,皇家的规矩学哪儿去了?”
像拿到免死金牌似,耍着无赖的成清宁脸皮特厚的嘻笑道:“皇上给儿臣下了诏书,免了儿臣的规矩,圣旨还摆在王府内,母后,要不要儿臣回王府取来给你一阅?”
“免了,哀家还不晓得是秦王特意为你求来的,就知道你没规矩。”
她这么多儿媳妇当中,就她最不像样,王妃没有王妃的样子,行个礼也能叫错人,让她帮忙抄本经书,她直接睡过去,要她学画,她画的是奇奇怪怪的瓶子和罐子,不经允许把御花园的花全给摘了,说要做皂角,还嫌宫里的熏香太冶艳,不如她制的香精好。
“母后,儿臣真的待不下去了,这宫里规矩太多,儿臣学得头晕脑胀,眼睛看出去都是重影,头重脚轻身子飘飘地,好像魂儿快被勾走了。”成清宁软泥似的瘫在罗汉榻上,闭着眼睛吃起南边进贡的福字桃。
“小孩子别乱说话,什么魂儿被勾走了,有哀家在谁敢勾你。”不吉利,呸!呸!呸!
“母后,我都嫁人了,嫁的还是你儿子,不是小孩子了,如果王爷还在京城,说不定明年我们就让你抱孙了。”她的言谈间透着对王爷的想念。
一提到身有残疾的皇儿,太后神色为之一黯。“都走了好些天了,也不晓得他适不适应?母后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老是不放心,在外餐风露宿,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成清宁闻言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儿臣想王爷了,自从和王爷成亲以来,我们还没分开过一天,他总是哄着我,说要好好待我,给不了我健全的身子就给我他的心。”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哀家……哀家对不住你……”她没法为她留住她的丈夫,让她在深宫之中受尽委屈。
“母后,你想王爷吗?”不过你更想当个养尊处优的太后吧!她苦笑的红了眼眶,“哪能不想,那是肚里掉下的一块肉。”
“儿臣也想王爷,想到睡不着,母后看儿臣的黑眼圈是不是又变大了,要是再不能入睡,儿臣都要到皇陵找老祖宗了。”成清宁指了指自己浮肿的黑眼圈,她熬了几夜不睡养出来的。
太后微惊,“又在胡说了,真要睡不好就点安宁香,哀家也常常点,宁神镇心,一夜好眠。”
“镇不了,皇上的龙气太盛,儿臣才是被镇住的那一个,再不让儿臣找点事做,不用等王爷凯旋归来,儿臣已经先闷死了。”她当然只是随便说说啦,皇上想镇她?还要看他有没有本事镇。
“不是让你抄经……”修身养性。
“更闷。”如果是游记还好,起码还看得下去,但是佛经?她又不吃斋念佛地阿弥陀佛想当尼姑去。
“要怎么你才不闷?”她都在宫里待了四、五十年了,连“闷”是什么感觉都忘了。
成清宁两眼一亮,像只见到食物的小狗似的往太后靠近。“儿臣想做自己拿手的事,儿臣的芳疗馆……”太后一听就笑了,庶女的出身改不了庸俗气。“听说赚了不少,让你很是财大气粗。”
她眼眯直笑,“嗯!嗯!儿臣是财迷,最爱数银子了。”
“你呀你,一提到银子就来劲。哀家替你向皇上说说,放你出宫赚银子去。”野地里的杂草,开不出一朵牡丹花。
“母后真好,是菩萨化身,儿臣给你磕头了。”她当真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一点也挑不出毛病。
此时的太后并不晓得秦王妃是代秦王磕的头,以报生养之恩,此后数年,她再也没有见过秦王夫妇一面。皇帝原本也没打算留秦王妃在宫中太久,臣子之妻留宿皇宫是有定例的,超过时日也会被人诟病,因此太后一求情,早就气消的皇甫褚便允了成清宁出宫回府,打理私产。
只不过他仍派三拨人日夜监控秦王府,府内的任何举动都需一一回报,他要知道秦王妃在干什么。
日复一日,一天又一天,几乎是千篇一律的作息,枯燥乏味到皇甫褚听了都直打哈欠,还道秦王妃怎么反常了?
“又在做精油?”
“是的,皇上,王妃的兄长又送了两车月季花和石榴花以及丝柏入府,臣一整天就闻到各种混杂的香气,时浓时淡,到了傍晚王妃蓬头垢面的冲出来,要成二少爷追加一车橙花,直嚷着橙花油不够用。”整个王府都是香气,香得人昏昏欲睡。
“不够用?”她想用多少呀?
连着数日也做了几百斤她所谓的精油,就她那几间铺子应该能用到明年了吧?她还能开分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