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娘跪在大堂,不敢抬头,半句话不敢吭,任凭公公骂了个狗血淋头。
因为原本答应凌端宽限三个月还债期的债主们,突然提前上门来要债了。
而且他们指证历历,说凌端与李巧娘联合起来威逼他们宽限还债,否则就要他们好看。
这可把凌父气坏了,欠债不还已是天理难容,怎还可以威胁债主?
尤其他一得知李巧娘完全没听他的话变卖田地和农庄以筹措现银还债后,怒火便直接飙上了九重天外。
李巧娘没有反驳,只道一切都是媳妇的错,请公公责罚。
她算是够义气了,将凌端护了个周全,绝口不提自己只是帮凶,主谋另有其人。
而凌父心里也明白,若无自家儿子唆使,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巧媳妇,怎敢违背他的命令?
但如今凌端不在,没得骂,他只好拿李巧娘出气。
最后,还要李巧娘给债主们磕头赔罪。
可惜人家不领情,其中又以钟氏商行的老板态度最强硬,只见他冷冷一笑。
“凌老板,你也别作戏了,谁不知你这媳妇最是乖巧听话,若无长辈唆使,怎敢做出这种威胁债主、欠钱不还的丑事?”
“钟离,你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说此事是老夫主使?”凌父素来最重信义,怎堪被如此诬蠛。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姓凌的,今天你要再不还钱,我不只拆你家那块‘第一信商’的招牌,我还上告宫府,请求商会撤消你的资格,让大家看清你的嘴脸!”钟离很得意。
世人都道“无奸不成商”,但天底下偏偏有一个人被公认为“第一信商”,这不是在所有商人脸上狠狠打一巴掌吗?
就因为那块“第一信商”的招牌,凡是和凌家做同样生意的,敝什么、赔什么,就没一样可以赚钱。
为什么?因为大家觉得跟“第一信商”打交道比较有保障,哪管凌家的货与别人家都一样,大家还是宁可与凌家做生意,而弃其他商家于不顾。
偏偏,凌父还真的以第一信商自居了,他做生意不偷斤减两、一诺千金,几乎让人找不到缺点。
结果凌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与凌家做相同买卖的商人就倒霉了,不是赔钱、就是倒闭,长此以往,要大家如何心服?
他们也送过钱给凌父,希望他手下留点情,奈何凌父顽固得像粪坑里的石头,打不碎、敲不烂,就是硬要做大家的挡路石。
怎么办呢?没有一个商家愿意成为他顽固之下的牺牲品,可一直找不到他的弱点,予以击杀,难得有人肯牵头,这些被压得抬不起头的商家还不蜂拥而上,直到把凌家整垮为止?
凌父大笑,他要是到现在还看不出这些人居心叵测,凌家这次真是遭人暗算了,也枉费他在商场打滚几十年。
可知道又如何?他没有这些人为恶的证据,他们却有他欠钱的借绦,这官司不管打到哪里,都是他输。
凌家——真的败在他的“一诺千金”上了。
他心头无比感慨,一生与人为善,临到困顿时,无人施予援手就罢了,更多的却是落井下石。
人性啊人性,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这更不可靠吗?
凌父颓然地叹口长气,尽管失落,却依然保持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眼前这些债主。
他们有的是他的合作伙伴,有的曾经跟他称兄道弟,有的还说要与他拜把子……呵呵呵……结果哼,他们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尚有良心者,避开不敢与他对视,但更多人却是洋洋自得,仿佛只要斗垮了他,他们的商行便可日进斗金,从此一飞冲天。
真是愚蠢!他们真以为他是靠着“第一信商”那块牌子才把凌氏做大?
不!信任这东西需要长久时间培养,他不骗人,因此顾客信任他,才乐意与他做买卖。
这些人不思改进已身,只想着富贵从天降,世上焉有此等好事?
况且,他们是因和益而结合起来扳倒他,一且他垮下来,他们首先就要因利益而翻脸,届时,有多少人可以安然存身呢?
也许一半都不到,也许……他们会自相残杀,也许……不管有再多的也许,那都与他无关了。
第9章(2)
凌父深吸口气,心里暗道,人生除死无大事,他有一对好子媳,还怕易日不能东山再起?
“巧娘。”他对着跪在地上的媳妇道:“你去帐房把所有商行、田地、农庄,包括这间宅子的房契、地契、商契全部拿来。”说着,他冷冷望了一眼那些企图逼死他的债主们。“诸位大可放心,凌某人就算倾家荡产,也会还清积欠各位的债务的。”
钟离得了便宜还卖乖。“凌兄何苦心怀怨念呢?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这样吧……我钟家也不忍迫人太甚,凌兄所欠白银二十二万三千五百八十一两,那零头尾数我就不要了,凌兄只需还二十二万三千五百两即可,哈哈哈——”说着,他仰天大笑,能如此羞辱“第一信商”,其间快感,岂是笔墨可以形容?
凌父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李巧娘,面色平静,心头笃定。
凌端早与她说过,此事大有问题,也提醒她,一旦他外出,某些小人恐怕会迫不及待跳出来兴风作浪,让她小心应对。
不过她也不必过于担心,因为他已请了他的便宜师父派几个机灵又能打的好汉,前来护住凌家,任何人想在这里趁火打劫,哼,他自会让他们知道玩火自焚的苦。
因此,当李巧娘听说那些债主违诺上门要债时,马上便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移转到德馨院。
她向婆婆禀明了凌家目前面对的所有难题。
幸亏婆婆不似公公顽固,听完她的话后,便答应全力支持她与凌端的做法——哪怕要凌家破产以还债,至少他们要查清是谁陷害了凌家,不揪出主谋,誓不罢休。
李巧娘松下一口气,有了婆婆的帮助,她更有信心完成相公的委托了。
当她走出德馨院,迎面便见一对双胞胎姊妹嘻嘻笑笑地走过来。
“这位是李姊姊吧?我叫越秋霜,这是我妹妹越秋雪,我们是来帮我们可爱的小师侄的。”那叫越秋霜的女子生得杏眼失唇,嘴角边一颗米粒大小的痣,每当她笑起来的时候,那痣便随着梨涡溢开,荡起无限风情,说不出的娇媚怜人。
“小师侄说李姊姊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所以我们才亲自前来的喔,李姊姊,你可别让我们失望。”越秋雪有一张圆圆的脸,五官和越秋霜有七分像,却不似姊姊的妩媚动人,反而显得可爱可亲。
这两人年纪看起来绝对不会比李巧娘大,但李巧娘一点也不敢轻视她们。
因为她瞧见她们远远走来,雪地上留下的足迹浅得几乎看不见。凌端告诉过她,那叫轻功,且是非常高明的轻功才能造成如此效果。
所以,李巧娘对她们非常恭敬。
其实她本来就崇拜本事高强的人,不过小时受压抑太甚,不敢表达出来罢了。
现在凌端把她捧在手心宠着,还鼓励她尽情地展现自己,她那被禁锢已久的心性也在不知不觉中解放出来了。
“两位越小姐……不对,相公得称你们师姑,我是不是也要叫师姑?”
越秋霜和越秋雪嘻嘻哈哈,笑得快合不拢嘴。
她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但因为年纪过轻,常常被人小观,像她们逼凌端喊“师姑”,他就常常喊成“师姑——奶奶”,总把越秋霜和越秋雪气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