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徐场主突然哽咽,决定示弱。“如果让总裁您有哪里不高兴的,我替她们道歉。年轻人不懂事,您大人大量——”
“别吵。”示弱无效。崔胜威挥手制止他说话。“我是问她。”
可她看也不看他,这无视的态度令他火大。
山风吹得隐星草沙沙响,如一阵阵海浪声,他好似打定主意要和她耗下去,她不吭声,他也不罢休,两人沉默对峙,时间彷佛静止了。
“不说话吗?看来真的对我很不爽。”
徐明静瞄了一眼手表,三点了,她该走了,但三七步还没闹完。终于,她像回过神,施舍般地给出点回应。
她谦卑地摇摇头,口气温柔。“我对总裁没有不爽。”只是不想鸟。
“没有吗?刚刚不是瞪着我?有意见就讲。”
“没意见……”她说得更小声,语气也更加温顺,甚至还体贴地补上一句。“只是——您的鞋子很好看。”
这谦卑的态度终于令崔胜威满意,他起身,结束对峙,对徐场主道:“我想四处逛逛,可以吧?”
危机解除,众人暗喘口气。
“当然!总裁想参观哪里?我跟玉环奉陪。”
“不用跟来,你们忙你们的,当我不在。”
哥哥你存在感这么强是要怎么当你不在?
众人看向崔总裁,他侵门踏户,如入无人之境,像个国王般巡视领地,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给他军队、赠他玉玺,他肯定立刻据地为王,将徐氏家族流放蛮荒,或披囚服当他奴隶。
祸害走远了,杨玉环蹲下来将徐明静用力搂住。“干得好,阿姨真怕你跟他呛起来。”
“何必跟疯子计较。”徐明静摘下手套。“收工。”
“收、收工?还没摘完啊!”见徐明静离开,李茱花崩溃。
姊姊狠心一走,剩下那一排的花都让她采,呜……够狠啊姊!
崔胜威领着车东元巡过菜园,一路指示他采集土壤、采摘菜叶,然后他巡视的范围越来越广,脚步也越走越急,路径也越来越偏。
眼看老板开始乱走,车东元的神经越绷越紧。
拜托,老板千万不要发神经,千万不要。
当他们经过一群银杏树时——干!我就知道!车东元在心里骂。
崔胜威咻地往树后闯,大衣下摆突地被扯住,一张苦瓜脸逼近,小声祈求。
“哥,那里不能去……”私底下车东元总是“哥哥、哥哥”地叫,盼这亲昵的呼唤能唤回老板的理智。
“切,放手。”
“不要去啦,您是多尊贵的身分,让人家看到多丢人?”
可惜崔胜威的回应一点也不尊贵,还很流氓,他抡起拳头,车东元只得放手。
他立刻穿过树群,很快的,眼前出现弧型的玻璃温室,他来到温室外,握住门把。
因为兴奋,他手心很烫:因为心动,他心跳很快,每次久别重逢,他都会这么亢奋,他转动门把,正要开门——“哥!”
又来了。崔胜威翻白眼。
车东元追上,冒着被K危险挡在门前,指着门把上挂着的警告牌,上面清清楚楚刻着几个大字:私人领地,闲人勿进,违者法办。
“这是违法的,”车东元用力戳了戳“法办”两字,企图唤回老板的理智。“哥看到了吧?”
崔胜威叹息。“东元,你知道为什么明知违法,人们还是要偷情?因为‘感情’是没办法控制的。”
“我知道,今天如果你要跟女人偸情,我不会阻止你,问题是你发情的对象不是人——”
“但是比人更可爱。”崔胜威架起车东元拖往一旁,手指向前方。“乖,去把风。”
车东元不依。“每次都要我做这种事,万一里面有东西不见,赖在我们头上怎么办?”
“被你猜到了,我正想偷几个回去。”
“什么?我不想坐牢。啊——”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揪起扔远。
喀!崔胜威开门走了进去,站定,闭眼,展开双臂,深深吸气,再缓缓睁眼,露出微笑。
“我来了,你们好吗?”
很好,你呢?
他彷佛能听见回答,目光含笑,浏览眼前绮丽风景,像见到恋人般怦然心动。
他搗住胸口,是啊,他真的是来偷东西的,偷什么?偷片刻的快乐、偷这惊人的美景。
他置身在各种模样特殊、色彩绮丽的多肉植物群里,金色的夕光从玻璃天棚洒落,一群胖家伙闪耀着,它们不是花,却有花般的颜色,有的在木架上,有的窝在地面,也有比他高的,那是至少两百公分的巨大仙人掌。
这些造型逗趣的胖植物统称为多肉植物,如今更被世界肉迷戏称为“萌宠”,因为其外貌太疗癒。
右边架上的是“桃红美人”,叶肥润,微粉红,叶面覆薄粉。他趋近,轻抚叶面,粉润触感温暖他的心。
“怎么只胖了一点?你在节食啊?不需要,你越胖越美知道吗?”
桃红美人被帅哥盯着,感觉更粉红了些,是否是因为害羞的关系?
桃红美人旁边是一群毛茸茸的家伙,如兔耳朵般的叶子披上白色的毫毛,叶缘有墨色点点。
他摸摸兔耳朵,揶揄道:“这么怕冷?老穿着毛衣都不热?”
这是“福兔耳”,它们被男人略粗糙的指腹轻抚,似也兴奋,叶身更暖了。
另一株是黑得发亮的胖植物。“‘黑王子’你还是这么酷,不错不错,最近更黑暗了。”
接着他摸摸通体如白玉的“玉露锦”。“你啊,就算是真正的玉,也没你漂亮。”
他拿出手机,将它们逐一拍照记录,待回家后再慢慢观赏。
第2章(2)
迷恋沉默不语的植物,是崔胜威的怪癖。
经营饭店,与人往来频繁,人事烦杂,唯植物静美,不吵闹,只憨憨地生长。虽然他待人粗鲁,却爱植物成痴,犹记一年前误入此地,他便被深深震撼。
这里有他见过最大量的多肉植物,尔后又来过几次,花了快一年,终于认识每一个品种。他曾痴心妄想要全数购入收藏,偏偏——
“这温室不属于农场,我们只是代为管理,主人出国了没办法卖您,请您以后不要擅闯。”
当时徐场主这么告诉他,他便请场主转达想收藏的意思,让对方开价。但这个失职的主人出国至今未回,而且自那次后,门把上就多了“禁止进入”的警告。
“真够狠的,怎么舍得拋下你们这么久?”
既然不爱,干么又不割爱?害他老是藉巡视之名行偷窥之实。看看它们多争气啊,就算被主人拋弃,还是能自立自强,长得这么好,这精神他怎能不爱?他跟它们惺惺相惜,因为它们就跟他一样,被老爸拋弃还是强大的活出自己的天地。
崔胜威抚弄它们、赏玩它们,拍照拍不停,耽溺于此,忘了时间。
“哥!”车东元终于奔来。“有人来了快走。”
最后是车东元把老板强拖出去,唉,没办法,老板一进来这里就傻了。
农场的更衣室里,上方气窗透入夕光,染黄白色地砖。
徐明静一脸不爽地从置物柜取出皮革大包扔向梳妆台,她站到镜前,摘下斗笠,如云般的长发倾泄,防晒面罩揭下,露出白皙小脸,她目光清冷,神情酷丽,接着又扯去蓝色连身工作服,裸出骨感纤细的身子,沐浴在夕光里,宛如遗世绝尘的仙女。
这样的美人儿,眼里却燃着怒火。
该死的“三七步”,方才真想就地灭了他,若非在爸的地盘需要忍,早就给他一顿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