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晨的眼皮跳了跳,脚步从方才的疾风劲走,转为极度缓慢的优雅,跟着那一滴滴在深色地毯上并不太显眼的血珠走,一直走到一间VIP舱房前,他的脚步顿住了,瞪着门板,一股怒气隐然成形于眉眼之间。
她……受伤了?
他知道这间舱房里头住着谁,因为他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因为她是他亲自带上船的。
长指急速敲着门板,久久无人回应,按了门旁的电铃依旧没人搭理他,关海晨的眉头紧蹙,心里有些闷有些急,正考虑要扬声喊人或干脆破门而入时,舱房里头传来了一声——
“是谁?”
“我,关海晨。”
“有事吗?”
“把门打开。”
“我在洗澡,不方便。”
“我在房里等你,你可以慢慢洗,洗完再出来。”
杜依菲沉默着。她是真的在洗澡,但不想见关海晨也是真的,至少今天晚上她不想见他。
“你如果不开门,我不介意把这门撞开或拆掉。”
关海晨的嗓音很冷却温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她知道他说到必定做到。
打开门,淡淡的香气袭来,杜依菲的长发还滴着水,身上只套了件白色浴袍,性感迷人是其次,他只注意到她的面容很苍白。
“到底有什么事这么急,需要你关大少撞门拆门的,非要见到我不可?”仰头对上关海晨打量的目光,她微微红了脸,却没避开。
“你打算让我一直站在门口?”
她咬咬唇,盯着他瞧,想试看看他身上无敌强烈的冷气场,是否依然强大到她招架不了的程度?
他冷冷瞅着她,她却无法冷冷地瞪回去,除了身高的差距,也不知为什么,她打小就有点怕他,虽然她见他的次数真的不算太多,但每次他瞧着她,她就会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外加眼神飘移。
果然,就算她已经从十四岁长到二十八岁,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一个小女人,这位大哥哥对她而言还是很尊贵强大的存在,不管她在人前是如何的专业有自信,骨子里,在他面前,她永远都还是那个会乖乖听话的小女生。
杜依菲终于侧身让他进门,关海晨一进门便把门给关上,还上了锁。
不只如此,他高大伟岸的身躯还缓缓朝她逼近。
“你……要干么?”她边问边退,直到她的脚撞上身后的东西,突然痛呼出声跌坐在大床上。
关海晨蹲下身,也不说话,伸手便捉住她床边的脚。
“你到底想干什么?”杜依菲下意识要缩回脚,总觉得他这样的动作实在太过亲密,可他却扣住她的脚踝,不让她抽回去。
“不要乱动。”他把她的脚轻轻往上抬起,果真在她雪白柔嫩的小腿上见到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长长的伤口不深不浅,像是被硬物给割伤,四周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伤痕,看起来倒像是被指甲抓伤的。
方才夜色昏暗,乱成一团,她又走得那么急,要不是他马上跟过来,恐怕这丫头受伤了也不会跟他说,光想到这一点,他就很难不生气。
“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
“你受伤了!还有,你是怎么落海的!”竟然有人胆敢在船上企图伤害她,如果她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
杜依菲眨眨眼,很无辜地微勾唇角。“我有机会跟你说话吗?你不是现在才出现在我面前,而且是在我正在洗澡的时候?”
听起来,她是在怨他……
关海晨扬眸。“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她把脸摆正,波澜不兴。
这模样,他见过,是小女孩在闹别扭却死不承认的模样。虽然她比以前长大了许多,可这神情姿态却是他曾经熟悉的。
有多久不曾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了?这个小时候每次见到他总会刻意躲起来,却又在一旁偷瞧他的丫头,竟然越看越美了。
“你在气我没有去救你,而去救戚柔安?”他不爱解释,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压根不会在乎,但面对必要的人,他喜欢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
她眉眼更淡了。“我说了,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他看着她淡漠的脸,虽然平日她对他一向说不上热情,可绝不是这样的冷漠,即便上回在沈镜飞婚礼上,他故意拖延时间不下海救人时,她也不曾用这样的神情面对他。所以……她的确是在生他气吧?
“我跳下海时,蒋轩已经先抱住你了。”
“你不必跟我解释。”她淡淡扯唇。“不管怎么样,像我这样的美女有很多人会抢着救,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她的额头在冒汗,脸色看起来更苍白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好的样子。
“我去拿急救箱过来。”他起身要走。
“不必了。我想睡了。”
“你不听话的话,整夜你都别想睡了。”撂下狠话,正要开门,门板上却传来敲门声。关海晨皱眉问:“哪位?”
门外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似乎也是一愣——
“是我,蒋轩。”
第2章(1)
蒋轩站在门外,手里正巧提着医药箱。
“你知道她受了伤?”关海晨高大的身躯很自然地挡在房门口,没让他有机会看到房中只穿着一件浴袍的杜依菲。
“嗯,抱她上来时发现的,所以去找了医药箱过来,想帮她消毒一下、上个药,免得被感染。”
“我来吧。”关海晨伸出手。“谢谢你,我正要去找这个,没想到你就送上来了。”
蒋轩笑笑,把药箱送上。“可以看看杜小姐吗?”
“她需要休息,改天我请你吃饭,谢谢你对依菲的救命之恩。”关海晨微笑对他欠了个身后,便把房门关上。
转身,看见杜依菲蜷在被子里,一副真的打算要睡觉的模样,关海晨自顾自掀开被子一角,正要伸手拉她的脚,雪白细嫩的脚丫子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缩到另一边的被子底下。
“不痛了,真的。”
“伤口不处理会感染,没关系吗?沈镜飞把赌场交给你管,你不会这么不负责任的只想躺在床上生病吧?”
每次都拿沈镜飞来压她,因为他以为全天下她最听沈镜飞的话,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我自己擦!”她朝他伸出手。
关海晨挑高了眉,眯起眼。“你是想惹我生气?”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脚……”她很想据理力争一下自己身体的所有权,可在他愈渐冰冷的眸光中,话只能愈说愈小声,到最后还很没骨气的把缩回去的脚又伸出来,乖乖交到他那只修长好看的大手上。
说不痛是骗人的,尤其用优碘消毒伤口时,痛到她太阳穴和牙齿都在抽疼,之前在海里时的刺痛感又回来了!她死命咬住唇,甚至把脸都埋进被子里,因为疼,嘴里还不断地呼气。
真的,要不是这个冰冷大魔神在这里逼得她不得不消毒上药,她真的宁可放它自然好,也不必像现在痛成这样。
“好了。”
终于……杜依菲的神经放松了,大大呼了一口气,感觉小腿肚上似乎缠了绷带,外头暖暖的,里头凉凉的,舒服多了。
“起来,杜依菲。”
“我想睡了。”双手抓着被角就是不掀开。
“你的头发还是湿的。”
“不管了。”
“杜依菲……”
“你不会又要说沈镜飞把赌场交给我管,我却任性的想要躺在床上生病吧?你是大人,造过的句子不能一直重复使用,这样会给人你很无能、很没有学识的形象,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