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可将脸埋在这里哭了。”我指指他的胸膛。
“还不够。你还有更多的‘手段’。”
“说来说去你就是看这层表皮。可是我怎么可能天天这么打扮这么穿。”
“你们中文不是有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连这个他也知道!
“你怎么样,我都爱看。但如果你是特地为我妆扮的,我会更高兴。我爱你这样的风情。”
“难怪!”我忍不住笑,自己都觉得眼目变水亮。“那么多女人愿意费那么多时间精神与困脂水粉和衣裳周旋。”
“谁叫你让我看见这明艳的一面。平时的你就够吸引我了,现在的你娇美多七分,别恼我要那么贪心。”
没想到舒马兹杨有这样的一面。我挽紧他,突然地变得小女人。甜言和蜜语居然是这样的教人甘心!
“你爱看那我就妆扮给你看吧。”我低笑。他捏捏我的手。
然后,一切的甜蜜细语到此为止。
短短的台阶走完了。问题从现在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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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马兹杨宅邸在柏林近郊,离得也不远,但全然两个世界。
请看好,是“宅邸”。跟我住的老旧公寓有天渊之别,像幢现代的古堡,大得可以捉迷藏。
受邀的宾客全聚在“宴会厅”里。就像旧时地方领主的府邸那样,说讲究也行,说矫柔造作也无妨,里头一些厅房都有它专用的功用及名称。宴客用的“宴会厅”,跳舞娱乐的“社交厅”,喝下午茶的、日常起居待的、玩牌的,甚至连做日光浴都有它专门的地方。
当舒马兹杨带我走览过那一间间房时,我真不知该是惊讶还是赞叹。光是看我就觉得累,无法想像怎么生活在这样目不暇给的空间里。
受邀晚餐的客人不多。玛琳夫人及她的两个侄女——多丽丝和苏菲小姐;财务顾问史密特先生,以及舒马兹夫人的朋友布林克曼夫人。再来就是舒马兹杨,我,和舒马兹夫人了。
舒马兹杨的母亲——还是称她舒马兹夫人吧,较符合他发散出的信息感;她高挑修长,一头金发挽成髻服贴在脑后,蓝眼珠也许因为年纪有点淡,但不妨碍她修饰的精巧五宫在水晶灯下发光。她穿了长及脚踝的珍珠色礼服,围了一条翠绿的纯丝披肩。她的笑跟她的蓝眼珠一样有点淡,眼神有一点春天的寒峭。
她欢迎我,淡淡的一个拥抱,举止雍容,一派贵妇合宜、恰到好处的从容。对舒马兹杨,也许因为是她的儿子,她的笑容深刻一些,也多了一些热度,那拥抱也密实。
舒马兹杨将我介绍给舒马兹夫人,然后舒马兹夫人再将我介绍给在场的其他人。我努力的微笑,倒也不觉得脸皮僵或嘴巴酸。所谓社交本来就是这样;我慢慢在习惯。
菜肴一道道上来,有佣人在一旁服务。可以想像,舒马兹杨是在怎么样的环境下长大。除了我,每个人都神态自若;我觉得好像穷人闯进了银行。
“理儿小姐是从亚洲来的?”财务顾问先打开了话题。
“是的。”
“日本?”
“不。”我笑看一眼舒马兹杨。好似不管走到哪里,对方若善意想表达尊重和亲切似都会问这一句是不是日本来的。
“你德语说得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在这儿长大的呢。”财务顾问很会应酬的拍个马屁。
“哪里,你过赞了。”我自然谦虚一下。太过,我也是说实话,比起王净那口漂亮流利的德语,我勉强算得是通顺而已。
“现在来来去去的亚洲人多了,偶尔上街,见到那么多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人,我都怀疑自己到了东方。”玛琳夫人对着舒马兹夫人,目光当然也是对着她。
舒马兹夫人说:“我不常上街,倒没留意。”
“这倒让我想起吉普赛人。”布林克曼夫人接口说:“那些人也是黑发黑眼黄皮肤的。”
“据说吉普赛人本来就是来自东方的。”有一个细长脖子的多丽丝进一步加注脚。
她的姊妹苏菲附和说:“我看吉普赛人跟亚洲人长得原本就极相似,这说法我想也是有根据的。”
不会吧!才上了第二道菜而已,我一杯葡萄酒都还没有喝到一半,“鸿门宴”就开始了。
“不管怎么相似,毕竟还是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舒马兹夫人说了句中听的话,改变话题说:“你看起来年纪还相当轻,理儿,这么小就独自一人在异乡学习努力,相当不容易。”
舒马兹夫人看起来亲切又友善,与先前冷淡的印象十分的不一样。我只好笑说:
“我不小了,都二十二岁,照顾自己是应该的。”西方社会多的是十六七岁就离家自立的,我连流浪都谈不上。
“二十二岁?”又是布林克曼夫人,“那不比阿萨斯整整小了十二岁?文化不同,背景又差那么多,年龄也有段距离,你跟阿萨斯要如何沟通?”倒好像有几分替我们担忧烦恼。
“我们用嘴巴沟通。”舒马兹杨用餐巾擦擦嘴,若无其事的从容,“这很简单,所以没任何问题。”
舒马兹夫人微微变一下脸色,非常的细微。
“呵呵,舒马兹杨先生还是这么幽默。”财务顾问打圆场似干笑两声。转向我。“理儿小姐从福尔摩沙来的?那是个美丽之岛,就是热了些,很多年前我去过一次,还对那里的生命活力印象深刻。”
我还没回答,便听玛琳夫人的多丽丝侄女说:“有活力是好的,听说那儿天气也好。不过,凡事过犹不及。好像哪家周刊曾报导过吧,因为地方小人太多了,环境都被破坏了,生活品质不是挺好。报导还用了一个很过分的形容,说是不适合人居住。”
我记得那个形容,说是“猪圈”。
“而且还当街杀蛇杀老虎,贩售一些受保护动物的身体制品,缺乏环保意识。”换苏菲小姐开口。
“啊,”多丽丝看看我,“不好意思,理儿小姐,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我们也觉得那些报导很过分,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的。”我也只好陪笑。
舒马兹杨的位置被安排与我分开的,所以他也只能投给我支持的一眼。
“那些绿党、环保组织成员一向激进。你们没看,他们甚至还当街对穿皮草的贵妇仕女泼红漆。”财务顾问对我眨眨眼。
我想他是怕我尴尬。其实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话如坐针毡,只是必须这样安静、乖乖坐在这里,听不怎么欣赏的人高谈阔论,还要挨刺,有些窝囊就是。
“所以那些报导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内部问题一大堆,却光会挑别人的不是。”舒马兹杨摆一副就事论事。
其实德意志这个民族实事求是,认真的精神其它国家少有能相比拟的。德国其实是个不得了的国家。舒马兹杨一大半只为护着我说话。
他也知道这个晚宴来意不善,暗潮汹涌。他很克制,没让餐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我想这样是好的。兵来将挡,水来上掩,这才是成熟的态度,没必要三两句话就撕破脸翻桌子。何况,对方都算是与他家庭有关系的人。
“别说这种严肃的话题了。”舒马兹夫人优雅的朝向我说:“理儿小姐,你家里还有哪些人?有兄弟姊妹吗?”
我礼貌回答。她又一一询问我的身家背景。感觉,嗯,就像皇太后一一垂询那样,恩威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