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门口,几个太监不是想着赶快换班,就是正在发呆,瞥见摄政王的身影,瞬间吓醒,正要开口传报,却见摄政王比了个手势制止。
季君澜听到里头有人在说话,随口问道:“除了皇上,还有谁在里头?”
其中一名太监打着哆嗦开口。“回王爷,方才户部侍郎张大人偕其子一块儿进宫面圣,此刻父子俩都在里头。”
他俊脸一凛。“原来是他们。”
大理寺似乎已经决定后天开堂审案,张家父子才会急得进宫求救,他倒要听听看皇上如何处置。
于是,季君澜两手负在身后,就站在门外凝听屋内的对话。
“……那姓罗的女子怀的不知是哪个男人的野种,企图栽赃给小犬,妄想成为张家媳妇,她之所以这么大胆,一定是受人唆使。”张晋全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不断替自家儿子喊冤。
张叔宝猛用袖口擦拭泪水,附和父亲的话。“小的根本就不认识那姓罗的姑娘,更别说碰过她一根寒毛,还请皇上明察!”
“张卿认为她是受到谁的唆使?”季昭蹙着眉心问。
闻言,张晋全面有难色。“臣不敢说……”
季昭最讨厌这些大臣总是支支吾吾的,故意吊人胃口。“快说!”
“是……是摄政王。”他呐呐地回道。
“胡说!”季昭低喝一声。“十三叔为何要唆使那名姓罗的女子控告你的儿子?无凭无据,不得胡言乱语!”
张家父子连磕几个响头,直喊皇上息怒。
“摄政王知道臣向来就拥护皇上,才会嫌臣碍眼,想要除之而后快,就像他将枢密副使杨冲一家满门抄斩,只因咱们都站在皇上这一边,便是他的敌人。”张晋全故意煽动小皇帝,挑拨叔侄俩的感情,只要皇上一怒之下,下令大理寺不再追究此案,谁能拿他们怎么样?
“够了!”季昭用力拍了下座椅扶手,小脸气得通红。“杨冲一家之所以被满门抄斩,全是因为他通敌叛国,害死不少无辜将士,这些都有驻守边关的神威大将军可以作证,他呈上的奏折,字字都是血泪,可以说罪证确鏊,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可以随便唬弄!”
想到这阵子十三叔开始把一些重要的奏折交给他,要他仔细研究,还让他开心了好久,一方面证明自己渐渐受到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在考验他的判断能力,所以他很认真地审阅,这才知道出了杨冲这种乱臣贼子。
张晋全脸色惨白。“臣、臣不敢。”
原以为小皇帝从来不看奏折,也不懂军情,就算提出除夕发送团圆粥的想法,多半也是太后娘娘的意见居多,根本不足为惧,殊不知一切早就不同了。
季昭瞪着眼前的张家父子。“再说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做,是别人故意栽赃,相信大理寺最后会还给你们一个公道。”
闻言,张叔宝着实慌了。“皇上有所不知,那姓罗的女子请来‘第一女讼师陈娘子’为她写状纸,还要陪她上公堂,此妇人可谓伶牙俐齿,黑的能说成白的,更能把死人说成活人,小的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季昭听了,兴致也上来了。“你说对方请到‘第一女讼师陈娘子’来打官司?”
“遇上此妇人,小的就算是无辜的,也会变成有罪,恳求皇上出面。”张叔宝使出哀兵之计。
“既然大理寺已经决定审理此案,那就交给他们去办,我不便插手。”季昭更想知道陈氏会如何打这场官司。
张家父子顿时脸色一变。“皇上……”
他摆了摆手。“你们可以退下了。”
桂公公见他们还赖着不走,哼了哼气。“没听到皇上说什么吗?”
“……臣告退。”张晋全示意儿子起身出去。
张叔宝跟着父亲转身往外走,低声问道:“爹,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连皇上都不挺咱们,这场官司……”
“回去再说。”他瞪了儿子一眼。
张晋全领着儿子踏出御书房,乍然见到矗立在外头的高大身影,正冷然地瞅着他们,心头悚然一惊。
“见、见过王爷。”张晋全怎么也没想到摄政王会在外头,他该不会听见刚才那些对话了?
张叔宝没见过摄政王本人,但看父亲的表情,也知道对方是谁,才望了一眼,就被季君澜冷凛的目光给冻结,很困难地挤出几个字。“王、王、王……王爷。”见儿子吓得膝盖发软,连说话都结巴,一副窝囊的样子,张晋全就一肚子的火气。
季君澜吐出冰珠般的话语。“张大人突然进宫,是有什么急事要禀奏皇上吗?本王怎么事先都没听说?”
“这……下官只是来跟皇上请安。”他尴尬地回道。
“特地带着令郎?”季君澜睥睨着躲在父亲身后的年轻男子,凉凉地问。
张叔宝在他强大的气场威压之下,缩着脖子,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对方明明才大自己三岁,可是气势高下立判。
“是、是。”张晋全硬着头皮回道。
“本王昨天才见到忠义伯,谈起令郎卷进一件始乱终弃的官司中,原以为是诬告,可是如今看来,也并非不是真的。无论如何,他已经打消和你成为亲家的念头,毕竟他就只有一个掌上明珠,对象得谨慎挑选才行。”想和皇亲国戚联姻,也得看够不够格。
“这……这……”张晋全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放出消息,亲朋好友都知道这妆喜事,怎能说反悔就反悔?
“爹,这该怎么办?”张叔宝急得跳脚。
季君澜懒得再和他们说话,迳自越过张家父子身边,走进御书房内。
“见过皇上。”他拱手见礼。
季昭见到他来,连忙从书案后头走了出来。“听说陈氏又要帮人打官司了,十三叔可知哪天要过堂?”
“就在后天早上。”
季昭口气带着探询。“那……我可以去大理寺旁听吗?”
“不行。”季君澜断然拒绝。
他毫不退却地问:“十三叔反对的理由?”
“皇上的出现定会干扰判决。”
“那我扮成百姓的样子,在外头看总行了吧?绝对不会让人认出来。”季昭真的很想亲眼目睹。
季君澜盯着他满怀期盼的表情,考虑片刻,终于让步。其实他也想让小皇帝亲自体会审案的过程,若有不公,令百姓蒙受不白之冤,心里又会作何感想,这些都是难得的经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十三叔。”季昭顿时眉开眼笑,以前老是把十三叔想得很坏,只要表示反对就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如今才体认到当时错得有多离谱。
“张晋全之所以进宫见皇上,显然是想拿到免死金牌,方才皇上听完他所言,认为他那个儿子真是冤枉的吗?”季君澜反问小皇帝。
季昭小脸一整,知道十三叔是在考他,不敢随便回答。“他说的是真是假,尚无法断言,但若是无辜的,又何必急唬唬地要我出面为他们父子作主,多半是作贼心虚。”
“那么皇上后天一早去大理寺,可要看个仔细、听个明白,试着去分辨是非对错,之后再把想法告诉臣。”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靠皇上的智慧。
“我会的。”季昭颔了下首,要不是陈氏让自己明白十三叔的用心良苦,他们叔侄之间肯定还是少不了猜忌和提防。“另外有件事……我想知道十三叔有多喜欢陈氏?有喜欢到愿意用尽一切手段保护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