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娘!”见她没回应,他厉声唤道。
看来这男人气得不轻……方怡翻身坐起,决定面对眼前的男人。
“我知道你很生气。”
“知道本王会生气,你还是喝下避子汤了。”季君澜瞪视着她,想到王御医进宫向他禀明孩子没能保住的事,他当场气到头晕眼花,差点站不住。明明都准她生了,这个女人居然敢违背他的意思,自作主张地杀了他的孩子。
她沉默片刻才道:“……王爷不会了解的。”
“你不说,本王当然不了解。”季君澜不禁气结。
方怡看了看他,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根本不懂”,然后又沮丧地垂下螓首,披散的长发遮住她的脸庞。
见状,他紧闭了下眼,气自己拿这个女人没辙。
“顺娘……”季君澜坐在床沿,从后头抱住她。“本王到底不了解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她呜咽一声。“反正说了你也不懂……”总不能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
“你……”没想到她会哭,让他有些慌了。“好了,别哭,本王是生气,但也没说要罚你。”
其实方怡不是不难过,但更怕将来无法保护孩子,这一哭,哭了好久,直到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才渐渐停歇。
季君澜只是搂着她,亲她的发,由着她哭。
“舒服些了?”他问。“答应本王不要再喝避子汤了。”
她深吸了口气。“但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敢跟本王谈条件,你可是第一个。”季君澜沉吟了下。“你说说看,是什么样的条件?”
方怡回头看着身后的男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不会让他们进王府,而是跟着我这个娘。”
他眉头倏地皱起。“这是不可能的事!既然是本王的亲骨肉,自然要接进王府养育成人。”
“他们只是庶出,将来王爷会有世子和郡主,我不想看到孩子因为嫡庶之分而遭到不平等对待,受到欺压。”
方怡见他想开口,用手心捂住他的嘴,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完。“他们是王爷的亲生骨肉,但身为母亲,我更希望他们能在自己身边长大,享有王府没有的自由,发挥自身潜能,毕竟他们的爹娘都很聪明,肯定能靠自已的双手闯出一片天,报效朝廷,而不必在王妃面前低声下气,只企盼得到一丁点施舍和关爱的眼光。”
她顿了顿。“万一王妃看到王爷疼爱庶出子女,会不会一时妒恨在心,对他们下手?天底下又有多少正室所生的子女会真心接纳妾生的孩子,当他们是亲兄弟?这些事王爷应该比谁都还要清楚不是吗?”
季君澜盯着她片刻,才慢慢拉下她的手。“这就是你不想生的原因?”
“虽然我是个没见过世面、又没读过多少书的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要在王府讨生活有多不容易,再说要跟孩子分隔两地,我更是难以忍受。”女人可是比男人更有权利决定要不要生孩子。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她。“你还是不肯进王府?”
“不进。”方怡根本连考虑都没有。
“本王不值得?”他着恼地问。
这次换方怡叹了好长一口气。“王爷不可能忠于一个女人,早晚都要迎娶王妃,而我对妻妾争宠没兴趣,想把美好的人生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上头,我宁可记得王爷对我的好,守着这座宅子到老到死。”
如果她的价值只剩下跟另一个女人抢男人,那就太悲哀了。
“……你希望本王说什么?”季君澜突然有种很深的无力感,为何她的想法硬是跟别人不同?女人的责任不就是伺候好丈夫,然后传宗接代?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要是真的说出口,恐怕又会跟他辩上大半天。
方怡鼻子有些酸涩。“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自己不够顺从,总是让王爷想到就头疼、心烦,如果……”没想到“分手”二字会这么难以启齿,她真的放太多感情了,才会舍不得。“如果王爷想要分……分开的话,我也没有怨言。”
“就算被本王抛弃,你也愿意?”听到这话,他又被气到了。
她故作轻松。“大家好聚好散,总比当仇人好。”
季君澜捏着她的下巴。“你就这么舍得本王?”
“舍不得也没办法,顶多再找……呃,没有啦……”
他怒吼一声。“陈氏顺娘!”
“我开玩笑的!”眼看冰山变火山,方怡连忙打哈哈。“我可是个寡妇,天底下只有王爷敢金屋藏娇,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闻言,季君澜还是不满地瞪着她。
“咱们达成协议了吗?”方怡一脸笑吟吟地问。“还是王爷要回去想一想?那也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急。”
“本王……得要考虑些时日。”他咬牙切齿地回道。
方怡微笑。“那就静候王爷佳音。”
“孩子的个性若都像你,本王会更头疼、更心烦。”他已经开始烦恼了。
听了这话,她顿时笑倒在他怀中。
“……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吗?”
“什么也没听到……”
才这么说,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碧玉和彩霞就被摄政王的怒吼给吓得跌坐在地上,不过没一会儿又听到主子的笑声。主子还能笑得出来,可见得已经没事,她们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掉回原位。
“夫人的药也该煎好了,快去端过来。”徐嬷嬷摆手催促。“还有让厨子炒两道小菜,都这个时辰,好给王爷当夜宵。”待两个婢女衔命退下,徐嬷嬷才望了下门扉,拍了拍胸口。“没事就好。”
不过季君澜并未留下过夜,用过夜宵之后便回宫了,只嘱咐要好好伺候,让方怡尽快调养好身子,更不许让她再喝避子汤,否则一个个都别想活命,吓得她们连连称是。
送走摄政王,彩霞和碧玉脚都软了。
“夫人都没看到,王爷进门时那个表情比阎罗王还要可怕,简直像来索命的,真以为会把夫人和咱们都杀了!”
“夫人以后别再这么乱来了。”
两个婢女不约而同地向她抱怨。
方怡苦笑。“我知道了。”
“好了,就让夫人歇着,咱们都出去吧。”徐嬷嬷开口赶人。
等到方怡一个人躺在床上,摸了摸不再绞痛的肚子,才顿觉堕胎真的很简单,一碗汤药就解决了。虽是她思考之后做下的决定,但还是会感到歉疚。
“没能把你生下来,真是对不起。”她在睡着之前,轻轻喃道。
这一夜,方怡睡得很沉,连作梦都没有,直到快中午,她才被婢女叫起来喝药。
她吞了半碗热粥,半卧在床上发了一会儿的呆,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夫人该喝药了……”
听到声音,她又醒了。“天亮了吗?”
“夫人睡糊涂了,现在申时才刚过。”彩霞扶着她坐起身喝药。
待把药喝完,方怡难受地吐了下舌。“好难喝……”
彩霞递给她两小块梅饼。“夫人把它含在嘴里吧。”
方怡闭上眼皮,等嘴巴里的味道散去。
这时,碧玉推门进来,手上还捧着两本书籍。“夫人,前阵子咱们不是去了开阳书肆,还请老板代为寻找临摹的字帖吗?方才他让店里的伙计送来了。”
“书肆老板派人送来?他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方怡两眼圆睁。“我记得当天没留地址,只说过些时候会再去一趟。”
碧玉将东西递给她。“奴婢也不清楚,原本要付钱,那伙计却不肯收,说是老板交代请‘第一女讼师”往后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