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啊,他喜欢作画,几年前我和他在金雀皇城相遇时,他一身儒士书生打扮,在市集借人笔墨,随手挥毫,点出的画像栩栩如生,博得满堂采,那时的他笑得很开怀,相信能够远离皇城,是他心之所望。”
布蕾扬笑,而后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很受不了皇宫那种生活,规矩一大堆,好多事要忙,总是要几天才能见到他一面,然而出了宫后,我就天天都可以见到他了。”
“嗯,说的也是。”舒雪尹非常认同地点头,偎在李弼身旁。
“你和皇后待在马车里,我要赶路了。”
我才不当电灯泡咧!“不让他将自己拉开,她快手快脚的跟着他爬到前座,硬是赖在他身旁。
“电灯泡?”
“唉,意思就是说,人家在那里卿卿我我,中间夹了一个我,多杀风景啊?”她才不坏人家好事咧。
李弼扬笑,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走了。”
马车由缓逐快地向阒暗的山道而去,随风扬送他带着笑意的沉嗓。
“你可知道金雀皇城建都时,定为北方凤都,南方衔月城,两城遥遥相望,这之间是有典故的?”
“是喔,快点告诉我~”
夜色里,他策马飞驰,说着一件又一件关于皇朝的典故,要她心系这个年代,永远不离。
近天亮时分,上官羿步履蹒跚地走进宗祠,瞪着刺眼的白,和摆在宗祠正中间的棺,一头未束苍发在疾劲风中飞扬。
再两个时辰,就准备要移灵了,所以,他只剩现在能再多看心爱的人一眼。
“全都退下。”他低哑地斥退一干太监。
“遵旨。”
踩着虚乏的脚步来到棺前,他极度留恋地抚过金雀雕玉饰的棺身,轻轻推开棺盖,岂料里头却空无一物。
他怔了下,呆滞半晌,突地大怒质问:“皇上的尸体呢?!”
垂立在外等着传唤的太监赶忙冲进里头。“皇上的尸体?”惊见国师将棺盖推开,太监连忙跪下。“奴才不知……”
上官羿火大的上前一脚踹开他。“你们这群奴才是怎么守灵的,守到皇上的尸体不见了也不知道?昨晚至今有谁来过?!”
“回禀国师,昨晚三省六部及九寺的大人全都到齐,凤凌王回府换过白绫袍,也到宗祠前守了一会才走。”
李弼?瞇起妖诡黑眸,上官羿垂眼寻思,没多久,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地窜进他的脑海中。
难道说……皇上根本没死?!
皇上没死,而被李弼给带走了?!
“备轿!”他喊道。
不到半刻钟,他上了轿,直入凤凌王爷府,发现王爷府内空无一人,旋即想起一旦发国丧,入夜便不得出城,立即又转往城门。
“真是你亲眼所见?”城门前,他脸色铁青地问。
“回禀国师,末将亲眼见凤凌王驾了马车,马车后厢搁了一副双连棺,凤王告诉守城士兵他丧妻,妻身不得与刚驾崩的皇上同处一城,末将心想凤凌王怜妃满城皆知,再加上一副双连棺,肯定代表凤凌王必定是不愿独活,其性情狂乱,末将怕王爷会发狂杀人,所以便开城让王爷通行。”
闻言,上官羿无力地放下车帘,瘫软在马车里。
不对!若舒雪尹已死,身中鸳鸯咒的李弼不可还活着,他怎么会忘记这件事?那副双连棺是皇朝里夫死妇殉葬,专为恩爱夫妻所备的棺,棺身极大,想要并合两三个人也不难……
“回宫。”他浑冰冷,只盼自己所想不会成真。
可一踏进皇后所住的朱雀宫,看见宫内同样空无一人时,他再也无法要自己保有一线希望。
“难道说……我真错了?”望着满室空寂,他恍惚自问。
他预见天命,得知女皇欲登基,所以他要抢先一步杀了女皇,不让女皇强夺李劭的皇朝,然而……他愈是要杀她,愈是惹恼向来不管事的李弼,所以李弼带走了李劭,确切地让李劭卸下皇朝天子之命……
这一连串的变化,竟全是出自于他的手?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只觉得胸口气闷不已,如鲠在喉。
他逼走了李弼,吓走了李氏后代,最后却连他唯一想守护的人也赶走了。
“……就算我为他盘算未来,为他实现一统天下的愿望,他还是离开了金雀,还要我继续为他镇守江山?!”喃喃自语到最后,化为心碎的泣诉。
李劭没死,他再确定不过。
布蕾深爱着李劭,若李劭不在,她定会殉葬,然而她只是离开了朱雀宫,李劭的尸体也不翼而飞,在在证明,李弼成功地报复了他!
他明知道他不会弃李劭留下的金雀江山不顾,仍要他痛苦活也得继续打理皇朝国事,培训下一个天子……
“李弼,算你狠!”
他努力到头,只有一场空,李劭狠狠的远离他,甚至不知道他爱他,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身若游魂地朝外走去,初阳东升,他却寒冽彻骨。
他一生追寻的赤阳,已经消失不见了。
两刻钟后,他下令杀了所有守灵太监,一样将皇柩移灵,对外放出皇后布蕾痴情殉葬的消息,一并入葬天坛边的玉陵。
三天后,百官一致推举顼王登基为帝。
三年后,上官羿辅佐新帝进入轨道,创立金雀另一个太平盛世。
衔月城之外一篇
衔月城,位于皇城版图最南,临纵谷而立,隐身在迭翠之中,虽比不上皇城丰庶,但也算是皇朝第二大城,南来北往的贸易必经之都,是少数城都里头,拥有自治权的一座大城。
“上官弼,我好丑,我快要变成猪了!”
衔月城比照皇城而建,采棋盘式建筑,最繁华的一带,是在城东的秀水胡同,茶楼酒肆林立,马市亦集中在此。
繁华的街巷里,有幢高耸环抱的凿石架空式楼阁,近来总传来软软的私语。
“怎么会?你太瘦了。”带着妻子来到衔月城后,李弼便回复原姓。
“你瞎了眼了你,我明明就肿得像只猪!不准再喂我了,再喂我吃东西,我就翻脸!”
舒雪尹已经无法再忍受自己踏上神猪之路,决定减肥。
然而她身旁的男人趁她不备时,又喂她一口馅饼,趁她嘴馋,再献上软糕一块,气得她边吃边哇哇叫。
“乖,早点睡。”上官弼搂着她躺上床。“别忘了,我明天还有事要忙。”
他们一行南迁衔月城,在城东宁静的巷弄里找了一幢大院,一同住下。上官振在两条巷子外弄了家药铺,李劭和布蕾则是如愿地在隔壁弄了间画铺,而上官弼则是带着盘缠先在城里买了几匹马,在城郊弄了座马场。
听说他和衔月城主交情甚好,所以城主挺罩他的,马市的生意也因此相当热络,近来还开始发展贸易。
举凡吃的、穿的、用的,上官弼全都沾,翻手便能赚上一倍不只,黎少秦和公孙燕全都成了他铺子里的掌柜,替他打理外,他只负责东指指西点点,就有白花花的银子滚进来。
舒雪尹微扬起眉。“弼爷,我觉得你愈来愈像个奸商了。”早知道就不跟他说从前从周刊上学来的商业经了。
“是吗?”他轻笑,大手轻抚上她七个月大的肚子。
“别碰,我现在好丑……”她扁嘴,庆幸古代铜镜不是很清晰,否则她一定会把所有铜镜都砸烂再大哭一场。
才七个月,她的肚子却已经大到行动超不便,躺在床上就像待宰的神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