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钧的心震动了一下。“艺人”不就是“异于常人”?他们需要人们拥戴却远离人群,不能表达真实的喜怒哀乐不能随心所欲,不是“异人”是什么?
任晓曦竟能一语道破他这些年来的感受,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他心头。
只听任爸又道:“可是近几年气候异常,打乱了花季,不然就是连日刮风大雨,让我们花农损失惨重,晓晓为了贴补家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温室中进行她的‘科学怪花’实验……”
“科学怪花?”
“对啊!”任爸笑了一脸慈爱。“我们山上没有第四台,没有电影,晓晓看过的几部电影,都是以前读书时在学校看的,其中有一部黑白老片‘科学怪人’,还记得那天晓晓看了后回来哭得好惨……”
“哭?”周大钧奇怪。“被吓到了吗?”
“不是,她说科学怪人好可怜。”
周大钧傻住,想了想,勉强应道:“晓曦真是……慈悲为怀啊。”
任爸却一脸感动地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了解晓晓的想法,她就是这么的善良,老天爷对我真是好,我年轻时砍人无数,临老却给了我一个这么仁慈乖巧的女儿。”
一听到“砍人无数”,周大钧咽了口口水,想抽回自己的手,任爸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你知道蔚蓝海那两个年轻人怎么样吗?一来开口就是钱,好像有钱什么都可以买……”
“蔚蓝海来的是什么人?除了姓纪的先生还有……”阿忠发问。
“一个很高大的年轻人,差不多就像大钧这样,不过看起来阴气很重,不男不女的,我更不喜欢的是他那一头头发,不红不黄的,男人嘛,染什么头发!一看他的样子我就不想把花卖给他。”
周、吴二人一听,就知道任爸说的是高亚竞。
周大钧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暗自庆幸,高亚竞这几年一直都有微微整型,让五官变得立体俊美,符合时代的审美潮流,没想到在任爸口中,竟成了不男不女。
而他庆幸的是,还好他是现在来买花,因为他这部戏演正义律师所以染回了黑发,如果是拍上部戏时来找任爸,肯定踢到铁板,因为他上部戏演卧底警探,还染了一头金发哩,比高亚竞更呛。
“蒙任先生如此看重,真是我们的荣幸。”阿忠讲起场面话,“只是不知道这价钱——”
“价钱好谈,这样吧!我帮你们打个对折,一盆十万,你们只要付蔚蓝海一半的费用就可以了,”
“这样啊——可是我们要十盆。”阿忠道。
“晓晓为了预防失败,每次都会多种一倍的量,她本来就种了十盆,只是不是每一盆的情况都很理想,为了确保开花的成功率,你们可能必须在这里多待上几天。”
阿忠不安地看了看周大钧,再过几天周大钧就要飞去国外度假,这几天本来应该是他打包行李的时间。
周大钧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任爸竞与阿忠异口同声。
“晓曦在做什么?”
周大钧走到温室,看到任晓曦正要把放满了桃花盆栽的滚轮架推出室外,连忙过去帮忙。
“桃花喜欢阳光充足又通风的环境,但太干热又不行,所以必须小心控制它的生长环境,每天进进出出是少不了的。”任晓曦满头大汗,拉袖子抹了抹,蹲下来检查盆里的泥土。
“桃花的根怕湿,所以盆里绝对不可以有积水。”任晓曦脱下手套以手指沾了沾土。
“辛苦你了。”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周大钧只能口头上出力。
任晓曦检查完起身,忽感一阵最眩,周大钧立刻扶住她——
“小心!”
任晓曦低下头片刻。“没事。”笑道:“我有时候太专注了就会忘记自己有这个毛病,应该慢慢站起来才对。”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贫血吗?”周大钧紧张她不会突然挂掉吧?
“老毛病了,我很确定。”
“你不会……头晕想吐吗?”
“不会啊。”
“那我扶你到旁边坐坐。”手指着温室外面的几张塑胶椅。
“不用啦。”
“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周大钧不容她拒绝。“你再坚持我就要给你‘新娘抱’罗!”
看她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真让他不放心。
“那也是你吃亏啊!这里没有钢丝也没有人可以在下面顶着。”任晓曦笑了,立刻乖乖坐好。
周大钧在她旁边坐下。
“对了,我是明星的事,你跟任伯伯说了吗?”周大钧不大放心。
“没有。”
“没有就好。”周大钧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任伯伯好像不喜欢明星,他因为这个原因拒绝了蔚蓝海的合约。”
“他只是不喜欢男生染头发。”任晓曦笑了。“不过他还敢说别人,他自己胸前都还刺青呢。”
“真的?刺什么?”周大钧吃了一惊,在脑海中描绘着青龙白虎。
“一箭三心,一颗心是他,一颗心是妈妈,还有一颗心是我。”任晓曦甜甜一笑。
“任伯伯真的很爱你。”周大钧颇感意外,没想到外表凶恶的任爸还有这么浪漫的一面。
“我也爱他啊!家人不都是这样?”任晓曦露出阳光笑脸。“大钧哥不也是为了哥哥来求桃花吗?”
“嗯。”周大钧有点尴尬。
“冲着大钧哥这份心意,我一定会努力帮你达成心愿。”任晓曦又笑了,黑色眼珠闪闪发亮。
周大钧从来没看过如此闪亮的眼神,呆了一下。
她的眸子幽深如黑色漩涡,漩涡尽处是星光,吸引着他,让他一不小心就被卷了进去。
“对了,昨天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周大钧发现自己失神连忙转过头看看地上。
他竞然……对她心动了?
“我想下山买点日用品,忽然看到一道闪电劈中大树,想问问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没想到你们突然倒车把我的脚踏车拖倒,我怕被你们的车子压到,于是赶快缩到车子下面。”
“可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动也不动,害我以为你——”
“因为我怕你们是坏人,弄个什么掳人勒赎的,虽然我家没什么钱啦,或是见色起意,虽然我也没什么色……”任晓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周大钧也笑了。“你一直待在山上,对社会的险恶倒也知道一些。”
“这都是哥回来时跟我说的,我对外面的认识大部分都是听他说的。”
“你不是独生女吗?”
“哥不是我亲哥,他是我们邻居的小孩,从小我们一起长大的。他在外面跑船,很久才会回来一次。”
周大钧点点头。
第3章(2)
“那脚踏车呢?”任爸不会己经完成搜证了吧?
“我爸己经修好了,只是变形而已。”
周大钧吃了一惊。“那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不过他好像一直在找什么粉红色烤漆,还问我撞到我的车是什么颜色。”
“那你怎么说?”周大钧紧张了。
“我说我没注意,但我确定不是蓝色。”任晓曦天真地道。
周大钧觉得好惨,被他们两人一再强调,任爸不怀疑蓝色就是笨蛋。
唯一庆幸的是现在车子不在这里。
“大钧哥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们保密的。”任晓曦很有义气地道。
“谢谢。”周大钧觉得无力。
“不用谢,我爸把我保护得太好,总怕我被人欺负。”任晓曦道:“我长到二十岁,只有高中那三年读书去了市区,但也是我爸每天接送,基本上我算是完全没下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