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往门上敲了两下——“进来。”威严的嗓音穿透门板。
宋桧推开门,“董……”幡然醒悟过来,现在不是在公司,旋即改口,“爸找我有事?”
宋然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取下嘴边的烟斗,“去哪了?”
“海燕的陈总请满月酒,我过去致个意。”
挑眉,黑眸迸射着精光,“我以为这件事情你已经交代秘书去走个过场了。”
“爸……”
“还不打算说?真以为你让秘书把报纸藏着掖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宋然神情淡漠的望着大儿子。
“爸,这次是有人故意针对陆橒,想刁难他,陆橒其实是无辜的。”
“教书教到闹上新闻,他能有多无辜?更别说都让人欺到头顶上了,他再无辜也是活该,谁让他无能,连自保也不行!”
“陆橒才不无能,这就是他的反击。”宋桧把关于来丰镇的渡假村投资环评资料递到父亲桌案前。
宋然瞟了宋桧一眼,沉吟须臾,伸手接过资料,慢条斯理的看了起来。
直到阖上手中的资料,宋然都没说话。可宋桧却看到,父亲嘴角明明就微微的勾起,摆明很满意,尽管他一句话都没说。
“钱梁裴说了,有了陆橒这手资料压着,京禾企业要想在来丰镇搞什么渡假村,肯定要先赔半个身家进去。”
“对了,那个钱梁裴不是还挺有能耐的,处处关照着陆橒,怎么这次连个傅子新也搞不定?”
“陆橒不让。陆橒说了,反正大城市不缺老师,他顶多是从这个偏乡,踢去另一个偏乡,他还是教他的书。”
“没出息!”
“爸,陆橒真要没出息,就不会有你手上这份资料了,你想,要是我们广新跟着傻傻投资,到时候还怎么抽身?再说,陆橒要真没出息,你还会希望他回来吗?”
宋然没好气的瞪着大儿子。
“爸,这几天看着新闻,我突然有个想法,其实陆橒做的是比赚钱更神圣的事情,现在他拉了那个孩子一把,相信往后那个孩子有了能力,也会去拉别人一把,若是这些孩子能够一个拉一个,背后的社会效应,可不是陆橒回来接班可以达到的,虽然他没回来接班很可惜,可我也真心替这样的陆橒感到很光荣。”
“那个钱梁裴给你洗脑了?”
“不是,他只是随口提起陆橒的外公外婆,当年是怎么把他从坏孩子的行列拉回正途的往事。爸,赚钱人人都可以,可能够有这样的胸怀去扶持弱势,是很不简单的,我们应该要支持陆橒才是。”
宋然虽没吭声,却也没反驳。
“京禾的事情还是要处理。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亲自见见那个傅子新。另外,你让钱梁裴也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爸,钱立委也是好意,你……”
“我是能吃了他吗?叫你去你就去。”
尾声
诱拐少年的新闻热潮过了之后,各家记者转而追逐起刘牧葳的创业故事,小食堂的消息在媒体版面又撑了两三天,一切总算归于平静,小食堂终于可以不再风声鹤唳大门紧闭。
“可以过平常人的生活了!”刘牧葳边感慨边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的专心做顿丰盛大餐。
今天是周末,小食堂不营业,所以这顿大餐是专门给自己人准备的。
刘牧葳一边做菜,一边把步骤、注意事项,口述给一旁见习的张廷伟听,他很认真的把刘牧葳说过的每句话都详实记录下来,更不放过她的动作、手势。
忽地,一记怯哑的女嗓响起——
“请、请问有人在吗?”
“廷伟,看一下是谁来了。”
“喔。”张廷伟走出厨房,看见站在檐廊下的身影,他神情蓦地大变,整个人像是触电,怔了半天回不了神。
“廷伟,怎么了?”见他一动不动,刘牧葳停下烹调的动作,纳闷地问。
只见张廷伟握着拳头,开始轻轻颤抖起来,转眼,翻涌的男儿泪已经让他的视线澈底模糊成一片,像个倔强的孩子,不住的抹着眼睛,愣是不让眼泪掉下来。
刘牧葳刚走到他身边,就看见檐廊下,一样站着一名热泪盈眶的人。
是一名妇人,五官轮廓依稀和张廷伟有些相像。
“是妈妈,对不对?”刘牧葳柔声问。
张廷伟别过头去,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伟伟……”妇人已经泣不成声。
一旁的刘牧葳见状亦是红了眼眶。
这时,林秀英蹦蹦跳跳的进来,后头还尾随着一大群棒球队的人,包括陆橒。陆橒快步进来,走到刘牧葳身边,细问:“这太太是谁?”
“廷伟的妈妈。”
大家都知道,廷伟的妈妈当年因为受不了殴打,抛下张廷伟逃了,难怪张廷伟乍见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陆橒赶紧朝李青旭打了个手势,让他带着棒球队的人撤退一个小时,转而领着张廷伟的母亲入内坐下。
林秀英走过来,推了推张廷伟,“你明明说过,你很想妈妈的,快去!不要因为赌气错过了。”张廷伟踉踉跄跄的上前,在陆橒安排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慢慢谈。”陆橒对张廷伟母子柔声说,就把林秀英和刘牧葳也一起带走了,将小食堂让给了这对母子。
“你说,他们能不能好好的谈?”刘牧葳问。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是吵架还是痛哭,总是好的,累积了那么多年的情绪,是时候好好宣泄一场了。”
他们都很有耐心的在外头等着,就是棒球队的男孩们也展现难得的耐心。
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张廷伟和妈妈出来的时候,虽然都哭得一塌糊涂,但手是紧紧牵着的。
刘牧葳看到这一幕好激动,紧紧的拽着陆橒,“太好了,太好了。”
“嗯,真的是太好了。”
原来,张妈妈是看见新闻,认出了张廷伟。当初不得已抛下了爱儿,张妈妈心中一直很内疚,可又惧于丈夫的暴力,始终提不起勇气回来找人,直到在新闻里看到日夜思念的儿子,她再也压抑不住悔恨和思念,耐心等着新闻热潮退去,才悄悄找了来。
对于陆橒和刘牧葳在儿子误入歧途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张妈妈很是感激,说什么也要来亲自谢谢这两位恩人,同时也要向儿子说声对不起。对不起,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被丈夫沿着马路追打的她没敢回来接他,让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那天晚上,刘牧葳坐在檐廊下,说了一个重大公布——“我决定了,以后小食堂就叫‘不再见食堂’。”
打从开店,刘牧葳就一直对店名没啥灵感,呕心沥血还是想不出个好店名,可经过这阵子的风波,加上今天看到廷伟和母亲的重逢,脑中顿时有了想法。
“不再见食堂?”陆橒纳闷瞟她一眼。
“对,不再见食堂。对讨厌的人是永远不再见面,可对心里牵挂的人,是永远不说再见。”
“那我们是哪一种不再见?”
挑眉,“我哪知道,可能是第一种,也可能是第二种,人生漫漫,谁知道呢?”
陆橒偏过头,笑意森森,“姊姊,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真心吗?”下一秒,伸手朝白净净的脖子发出“啊,陆橒,不要掐我脖子啦,臣妾不敢啦……”
“说,我们是哪一种?”
“不说再见,永远都不说再见那一种。”刘牧葳讨好的笑说。
“哼,这还差不多!”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陆橒。”软声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