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截至目前为止,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想杀了自己。
陆橒颓丧地往外走,迈了两步,顿住——
“对不起,牧葳,是我不好,没有早点跟你说清楚,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在你出现以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我,很久很久没有人煮过一顿热腾腾的晚餐给我吃,也很久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在乎我嘴里吃的东西好吃与否,是我太狡猾了,为了要牢牢抓住你,而没有澄清你所误会的事情,对不起。”
“……”刘牧葳紧紧咬住下唇,别开脸,视线瞪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
陆橒突然转身,几个大步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将娇小的她纳入自己的胸膛——
“我会等,等你愿意原谅我,重新喜欢我。”
用力吸一口夹杂着她气息的空气,薄凉的唇瓣含蓄地在她颈后落下轻如羽毛的吻后,他放开她,转身离去,尽管内心百般不舍。
他走后,刘牧葳脸上的冷漠就澈底裂出了个缝,再也无法完美伪装。
什么跟什么嘛?把人耍得团团转,骗了她的吻、她的心动、她的喜欢,让她彻头彻尾又当了一回傻瓜,让已经受伤的心又被划上一刀。
可恶!这个陆橒真的好可恶!
偏偏她却恨不了他,甚至担心起他不会又要每天吃着不健康的泡面了吧?一个人住,那他手上的伤怎么办?会不会有人给他换药?会不会恶化发炎?会不会……
思绪蓦然停住,刘牧葳不住地在心里暗骂自己——刘牧葳,你傻啦,管他呢!没你的时候,他不也一个人活得好好的!
与其有空挂心他,还不如多想想你自己,傻病可有药医?碎了又碎的心,可还撑得住?
回应她的是少了陆橒的沉默冷空气,特别刺骨。
第6章(1)
考完期末考,校园里弥漫着等待寒假到来的轻松氛围。
操场上,来丰高中棒球队并没有因为刚考完试,而停止例行训练。
挺拔精瘦的陆橒一手叉腰,对着场上跑步的球员气势喊话——“李青旭,速度!把速度拉快!其他人都跟上!就说你呢,胖达,不要落队!别以为要放寒假了,人就跟着松懈。抱歉!今年的寒假集训只会更严格,你们一个个最好有心理准备!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齐齐应和。
拿着码表和记录本的林秀英,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身旁的陆橒一眼。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老大这一个礼拜来有些不大一样。虽说球队训练如常,可从他蹙紧的浓眉,下垂的嘴角,还有时不时若有所思的郁闷神情,林秀英怎么看都觉得很有事。
喔!还有还有,老大的声音也和以前不一样,声线特别闷,和往常的飞扬开朗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依照那群笨男生粗神经的境界,林秀英根本不奢望他们会发现,只好一个人默默参详。
察觉到有两道目光望着自己,陆橒本能的别过头去——“有什么事吗?”
林秀英原想单刀直入的问个清楚,又想,大人们有时候就爱故作坚强,就算真有什么烦心事情,也不会跟她说,她小姐索性就别浪费口水了,话锋一转,改问起陆橒胡乱裹着纱布的左手。
“老大,你手好点没?”
因为受伤,陆橒已经一个礼拜没跟大家一块下场练习挥棒了。
林秀英打一开始就觉得伤口来的很蹊跷,如果只是如他所说的小伤,怎么都一个礼拜过去了还不见好?
越想越古怪,不等陆橒回答,林秀英直接一把拽过他的手,管他是老师还是啥,反正老大不老大,队长又没空,眼前她这经理最大,林秀英这样以为啦!
孰料,一看见暴露在纱布外的手心肌肤,林秀英当场就是一阵惊呼,“老大,你的手都发炎了!”
陆橒抽回手,“别大惊小怪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这种说词也想打发她林秀英?哼,门儿都没有。
“要好早好了,都拖了一个礼拜,你当我是傻子吗?”
“不傻不傻,乖,看着他们跑完十圈。”林秀英这丫头有时候管很大,很恐怖。陆橒想落跑。
偏偏林秀英不让,倔傲的抬起头,语气严肃的道:“老大,你去不去看医生?不去,我今天回家马上就叫我爸打电话给校长——”
林秀英的父亲是家长会长,是来丰镇里很有名望的人,要真劳师动众让家长会长打电话请校长敦促他这个菜鸟老师就医,那像话吗?消息传出去,他陆橒就该有当消波块的心理准备了。
这个威胁,陆橒半点不得等闲视之,因为林秀英拗起来,还真就是会做这种事情的疯丫头。
陆橒没办法,只好迫于学生的淫威,乖乖就医去。
只是,看着这伤,就忍不住想起她……
陆橒心情一沉,千言万语都化做心底的一句无声叹息。
与此同时,平和路123号的小食堂里,刘牧葳在经历了大半天的努力未果,丢掉手中的榔头,气馁的仰天叹息。
不过区区一个书架,竟然怎么弄都弄不好,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住,更遑论要摆书,届时不散架了才怪。
沮丧之际,那人的话蓦地就从脑中跳了出来——想弄个书架?好啊,明天回来,我帮你一起弄。
说这话时,他就坐在一旁靠近窗台的位置,浑身洋溢着一股干净的大男孩气质,很是清新。
言犹在耳,可是他俩却再没有明天。
刘牧葳伸手揉去眼里的湿润,却揉不去那人日日在她心里徘徊的身影。
这几日一个人过,简直像地狱,刘牧葳觉得度日如年,即便是一门心思都埋进钻研料理的无我境界,也缓解不了这种寂寥,可他明明才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里短暂出现,连停留都称不上,却在她心上留下无法抹去的轨迹。
可恶!他又让她想哭了。
刘牧葳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希望多少能破坏这顽强占据在她鼻头的酸楚。
耳边听到小食堂外传来一记脚踏车的煞车声,伴随而来的是林秀英明媚而娇亮的嗓音——“葳姊!葳姊!我买了很香很香的麦仔煎,有花生口味的唷,咱们快来吃!”
人未到,声先到,说的就是林秀英这样的爽朗女孩。
自从上次指点她做了一次爱心料理,这丫头三天两头的就来串门子,时不时带点小零嘴、小点心,来找她一起发胖。
刘牧葳还在收拾情绪,林秀英已经进来了。
“葳姊,你怎么了?鼻头为什么红红的?!”林秀英很敏锐的注意到刘牧葳泛红的鼻尖。
刘牧葳连忙佯装鼻子不适,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无奈地伸手往一旁失败的书架指去,“被木屑弄得鼻子奇痒,然后就一直猛打喷嚏了。”
林秀英没好气的皱了皱眉,“我的天啊,你这书架都钉多久了?还是不行喔?可惜我又不会……”林秀英不假思索地回头望向尾随在后的李青旭,那眼神摆明在问,“你会吗?”
李青旭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老大会,棒球队的置物架就是老大自己钉的。”
“对出,我竟然忘了有这件事!反正老大就住隔壁,我明天就跟老大说,让他过来帮一下葳姊。”
刘牧葳正要阻止,就看见林秀英立刻皱眉摇摇头——“不行不行,老大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闷闷怪怪的,手莫名其妙受伤了也不仔细照顾,我今天一看超傻眼,都发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