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两个多月的朝夕观察,他相当确定他一见钟情的女孩不仅是外表美丽,更是个聪慧又好学的女子。
“但是我只有公学校毕业而已,之后就来这里工作了……”巴奈有些自卑地低下头。
“在进人花中就读之前,我不过也只是小学校毕业而已呀。”日野昭一指了指领口上标明他是四年级的领章,这在五年制的花莲港中学是第二高的年级。
“我回家把我以前的教科书都拿出来,一本一本教你,等你追上我的进度,你会的东西不就跟我还有邱君一样多了吗?”
“这真的可以吗……日野先生?”巴奈抬起头,盈满光芒的大眼里已泄露了她的企盼。
“当然可以!”
回答的不是又被巴奈的盈盈秋波给捕捉住的日野昭一,而是不知何时从店的后门走进来的店主河间先生。
“河、河间先生!”巴奈有些紧张地看着一脸笑容的店主。“日野先生只是——”
“巴奈,别紧张。这不是很好吗?”长着一张敦厚大方脸的河间先生笑着看看两个少男少女。“你字写得漂亮,算帐又算得快,不多念点书实在是可惜了。”
然后他把目光定在日野昭一身上打量了一会儿,颇有点看女婿的意味,让日野昭一紧张得只能傻笑。
“日野君,是吧?最近常看你经过我们店门口啊。”
“啊,是的,非常抱歉……”欸,连店主都发现了吗?日野昭一感觉自己背上有冷汗冒出来,忍不住吐出道歉之词。
“哈哈哈!日野君,你不需要道歉啊!”河间先生爽朗大笑。“这两个月,巴奈工作时也更有精神了呢,大概是你的功劳吧!”
“河间先生!我哪有……”巴奈白皙的小脸全红透了。
河间先生见状,笑得更加开怀,宏亮的笑声甚至引起店后方作坊的学徒许世坤的注意。
“师傅,什么事让您这么开心啊?”穿着工作用的短袖和服,腰间系一块蓝布围裙的许世坤好奇地从布帘后探出头来。
“许君,我们的赌注是我赢啦,日野君今天走进我们店里喽!”河间先生笑嘻嘻地往日野昭一一指。“接下来一个月的红豆馅还是你煮啦,哈哈!”
“什么?等等!谁是日野君?”许世坤顺着河间先生的指示看过去,登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欸,不会吧,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有勇气走进来耶。”
原来整间店里的人都发现他一天到晚路过啊……
日野昭一不好意思地想着,还是只能傻笑,一边不时偷偷和巴奈交换着目光。
“日野君,我欣赏你的勇气。”终于止住笑的河间先生绕过柜台走到日野昭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刚刚说要教巴奈念书,那么等巴奈下班之后,你可以过来店里,后面作坊有张小桌子可以借你们用。”
“河间先生,真的可以吗?”被河间先生的大掌拍得差点吐出刚刚吃下的炸馒头的日野昭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还是你想再存好几个月的钱才敢再次走进来?”河间先生了然地看着日野昭一手上的瓷盘,上面还留有一点自家红豆馅的痕迹。
日野昭一反应很快地摇摇头,连忙开口:“那就谢谢河间先生!”
“欸,不公平啊,结果只有我要煮一个月的红豆馅?”
“小子,愿赌服输啊。”
学徒许世坤跟河间先生好像斗起嘴来,但之后的对话都没有进到日野昭一的耳里,因为他正和巴奈交换着羞涩又甜蜜的微笑。
真糟糕,线索完全断了啊……
纪海蓝将昭一爷爷的日记随手放到床头柜上,仰倒在旅馆的单人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壁纸纹路发呆。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花莲了。两个礼拜前,两人经历了被多困在这里一晚的强台,当晚她因祸得福地在表哥耿霁监督下跟浅见时人正式签约,到了隔天,果然除了澎湖金马之外全台都放假一天,而他们也在当天下午平安回到台北,虽然一路上浅见时人跟耿霁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盘。
回到台北后,她试着打了从邱爷爷那里拿到的萩乃堂学徒许世坤的电话,花了她两个礼拜的时间才联络上。
前几次电话都是他的孙子或孙媳妇接的,她老是被当成诈骗集团挂电话,她又不死心地再打了好几次,才刚好遇到他的儿子接电话,但得到的答复是——
许世坤在五年前就过世了,而他的儿孙对那么久远以前的事一无所知。
也是啊。就算是她,自己的家族长辈年轻时的风流韵事都不知道了,就更别说家族长辈的朋友的故事,会知道才奇怪。
还好浅见时人是个满通人情的雇主,上个礼拜虽然没来花莲,但因为知道她有努力打电话联络,仍照着合约付给她不错的薪水,不然她真的一度担心在联络到人之前自己又要断炊了。
虽然许世坤这条线算是断了,但在浅见时人的坚持下,他们这周末仍是来了。先去拜访许世坤的儿子在市区开的一家兼卖台式与日式糕饼的传统饼铺,当作是谢谢对方在电话中愿意回答她的问题。
许世坤的儿子年纪比她爸爸还大一些,纪海蓝于是尊称他许阿伯。许阿伯在电话里听说他们是要帮浅见时人的爷爷找初恋情人,便答应要替他们问问看有没有哪个长辈听过巴奈这个人的,可惜直到他们今天白天去拜访,依然一无所获。
现在关于巴奈的线索,又只剩下昭一爷爷的这本日记了。
明天该去哪里寻人才好呢?实在是毫无头绪啊……
纪海蓝随手捞过那本绿色绒皮日记,打算再多翻几次寻找可能线索时,房间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接着便听到左右跟楼上楼下都有打开房门的声音。
“停电?”正当纪海蓝从床上坐起身来,便听到敲门声。
“纪小姐,你没事吧?”是浅见时人低低的声音。
虽然知道这只是出于他的日式礼貌,但忽然停电时马上听到他的声音,还真令人莫名心安。
纪海蓝摸黑下了床,想走去打开房“l回应一下他的关心。
“我没事……噢!”
仅有一扇面防火巷小窗的房间视线太差,她被自己放在床边的小行李箱绊倒,左膝不偏不倚撞上一旁木制茶几的尖角,还沿着落地之势在她七分裤露出的小腿上划下一道口子。
要命!超痛的!纪海蓝在心里低咒一声。
“纪小姐?”浅见时人也听见她跌倒发出的声音,低沉嗓音询问式地扬起。
“浅见先生,请、请稍等一下。”忍过第一波椎心刺骨的痛感,纪海蓝深呼吸一口气,奋力单脚跳到门边开门。
“……你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在只有紧急照明灯的昏暗走廊下,她看不清浅见时人的表情,但有种他是皱眉说出这句话的感觉。
“啊哈哈,刚刚不小心跌了一跤……”她话还没说完,浅见时人已蹲下身拿出手机照明,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左小腿血流得比想象中还多,下一刻便看见伤口上被压上一方手帕。
“还有哪里受伤吗?”浅见时人抬头看她,问话声还是一贯的平静。
“呃,膝盖撞了一下。”
“先坐下,我检查看看。”他扶着她在房门旁的梳妆台前坐下,替她卷起左边裤脚时,贴身的裤管跟肿胀的膝盖难免摩擦,她痛得忍不住发出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