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月内,屠家明面上的势力几乎都被拔除了,但屠家却一直静静地没有反抗,因为屠深等的就是这一连串来自皇室的反击,他想知道最终下令的到底是谁,动用的又是哪一股势力。
答案是屠深最不希望的那一个,偏偏又在意料之中,这次下令大规模打压屠家之人,便是当今圣上李天威,而台面下用来暗杀或排挤屠家势力的,果然就是长生教。
经过这么长久的试探,一切都明白了,长生教根本就是皇家的势力,或许应该说是皇帝一个人的势力,屠家的忠勇爱国人尽皆知,为盛隆王朝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皇帝却视而不见,他在意的只有皇权,于是兔死狗烹,屠家的功绩成了家破人亡的原罪,皇帝利用长生教,害死了他父母。
原本的揣测终于能够确定了,屠深却是心寒不己,他算计童家五兄弟赌输妹妹一事,果然成功地钓出大鱼,得到了他要的结果,但是,也失去了他的最爱。
所以早该反击的他一直没有动静,事情都到了最后一步,他该做出最后一击了,但心中的那个难关,让他始终保持沉默。
那一个难关,便是情关。
又是入秋的日子,不知是京城的肃杀气息,或是气候的萧索所致,屠府内外一片寥落,有些较投机的下人,早就找了个理由不干了,留下来的都是忠诚又老资格的人,所以即使院子里落叶处处,也没有足够的人力来扫。
屠大庆走向孙子的书房,应该是条石子小路,脚却不时踩在落叶上,发出烦人的窗窣声响,有几片落叶甚至从树上落到了他的肩头,但他却不以为意,因为他心如明镜,这样的景象,或许才是屠深想让外人看到的景象。
来到书房外,他敲了敲门,不待里头的人有所回应便迳自推门进去,一抬头,便看到孙子呆坐在椅子上,眉头深锁,不像是在苦思,更像是在烦忧。
屠大庆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后,开口道:“到了这一步了,你仍裹足不前,是为了对面那个女娃儿吧?”
屠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家袓父。
屠大庆抿了抿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袓父都不知道吗?当年致远与阿敏的死,我也知道是个阴谋,我同样怀疑过皇家,但是我却不愿相信,他们也隐瞒得很深,我只要动手去查,就会有更多的屠家人死去,为了保护你们,我只好罢手,做个闲散将军。你这些年的纨裤子弟倒是装得好,居然让那些人对你没了防备,才能暗中做那么多布置。
“不过你的才能倒是出乎袓父意料,居然能深入京城到这种程度,袓父相信,你已经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了吧?”
他也是经由孙子玩了这么一手,才知道当年杀死他屠家多名中坚的主使者,竟然是皇上。
皇上当年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却对他诸多礼遇,遇之称侄而不称君,想不到背后竟是那么可怕的算计,皇上成功的让他以为皇室只是看准了长生教之乱的时机,趁机让屠致远与苏敏去送死,而背后操纵的大手可能是皇家一些老不死的老狐狸,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一手主导,长生教根本就是皇上的人马。
屠大庆叹息道:“我花了数十年为盛隆王朝征战北方,保护王朝的领土,吓阻了敌人不敢再犯,最后得到的却是皇家的反噬,既然他们都这么对待我了,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事袓父顶着!”
“袓父……”屠深意外地看着袓父,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隐密,只不过这阵子为了钓出幕后黑手,动作大了点,想不到袓父从头到尾都是个明白人。
“不过你的手段却害了一个无辜的人。”屠大庆深深地看着他。“你现在按兵不动,就是怕这伤害更深吧?但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渺渺被她哥哥输给你的事,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你现在就给我到对面去找渺渺说清楚,她会不会原谅你不知道,但袓父告诉你,这天下谁都会害我们屠家,就只有童家不会,你可以不爱她,但不能对不起她。”
对于袓父的一番话,屠深简直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所有事,但其实他知道的都只是片面,最厉害的还是袓父,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对一切了然于胸。
“屠深,渺渺这丫头喜欢你很多年了,对你可说是一往情深,都不知道她看上你哪一点。”屠大庆摇了摇头,连他都觉得童渺渺喜欢自家孙子简直是冤孽,如果角色对调,今天换作他是童涛山,一定老早就上门来捏死屠深这个害他孙女伤心难过的家伙。“你若不喜欢她,就不要给她希望,这丫头很死心眼的,早早让她死了心,去寻找她的缘分,嫁一个好人家,我也好对童涛山那个老家伙有个交代……”
“袓父!”屠深突然开口打断了袓父的话,“我……我觉得很矛盾,渺渺对我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却不能给她承诺。”
屠大庆扬高了眉头,倒是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我也爱她,而且程度绝对不亚于她爱我。”屠深坚决地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危险,现在的我自身都难保了,只要踏错一步就永无翻身之日,再继续把她拖下水,那我就真的太对不起她了。”
上回在赌场她失望而去时,屠深便沉寂了下来,因为她难得显露出的脆弱,让他裹足不前。这期间他不是不想找她,只是一找她就得做出决断,而这个决断却有可能再伤害她一次……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也不想再利用她了!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桩难事。”屠大庆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也是看着童渺渺长大的,自然不希望她被人欺负,但孙子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确实进退两难,不管是遗憾了自己孙子,还是害了童家的女娃,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屠深苦笑道:“或许是我太晚才看清楚这一点,但我始终都知道那小不点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不凡的,否则我何须为了顾忌她,到了报家仇的关键时刻仍踌躇不前?”
屠大庆皱眉思忖了一阵,末了额间一松,感慨地微笑道:“你去找她吧,感情上的事总是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沉淀了这些时日,她应该也有些想法了。听听她怎么想,或许我们都小看了这个女娃儿了也说不定。”
童家的大门果然打得大开,屠深进去时,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挡,直到他要进到童渺渺的内院前,童家五兄弟像五棵大树般立在那儿,一脸的咬牙切齿,什么刀剑棍戟叉全拿在手上等着他,一副要将他吞吃入腹的模样。
“混帐!害得我们家渺渺伤心难过,居然还敢踏入我们童家,真当我们童家没人了。”许久没在屠深面前嚣张了,童必知这句话喊起来特别爽快。
五兄弟交换一个眼神后,持着武器就朝着屠深冲去,五马分尸是不可能,但痛打一顿绝对免不了。
然而就在那些兵器险险要碰到屠深的前一瞬间,他淡淡开口道:“三百五十万两黄金……”
此话一出,童必知正打算往他头顶招呼的那支长棍,硬生生转向打在了地上,而童必尺的刀背也从他身侧划过,劈在树干上;童必近的剑是带鞘刺过来的,居然与童必乎的叉缠在一起;最后童必勇的长戟才冲过来,却是往地面狠狠一插,发出一声巨响,接着他老兄便站在原地不动,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