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小看那个萧卡门了,而对她疏于提防,照詹嫂这么说,她在必要先发制人,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敢存非分之想。
她几乎跟在詹嫂后一步就到了唐家。詹嫂一下计程车,她的车子便随着开进院落里。
“雅晴小姐。”詹嫂快步迎向她。
“芙蓉在吧?”倪雅晴问,边问边走进屋里。
詹嫂不动声色地点头。“小姐在楼上,我去叫她。”
“先别忙!”倪雅晴举手阻止。“我想先见见她——她在吧?我在这里等她,麻烦你去请她下来。”
即使是在情绪微恙的烦扰下,倪雅晴的措辞依然维持着相当的优雅,不忘淑女的教养身段。
她优雅地坐着,显得很沉着冷静。
不一会,卡门萧由楼上下来。倪雅晴站起来面对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将她打量,把她先前对她遗忘忽略的漠视地带重新缀补起来。而这么仔细一楂,她发现她不该对卡门萧太掉以轻心。
“你找我?”卡门萧直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冷漠疏离。
“天气很不错,出去院子走走好吗?”倪雅晴优雅地微笑,先朝屋子外去。
屋外到处洒满金色的光粉,像似尘埃在飞扬,走到哪里,都沾染上一身金色的光点粉末;一不小心,整个人就被光线侵蚀掉。
“听说,你跟我哥很不错,卡门小姐。”倪雅晴拐弯又抹角,脸朝着前方,迂回地说道。
卡门萧眯着眼,眺望远方,不去回答,等着她把话说得更清楚。
倪雅晴看她一眼,接着说道:“卡门小姐,也许你不知道我哥跟芙蓉的事。他们两个才貌相当,家世也相当,而且又门当户对,我们两家早就有默契,也许不久以后,他们就会结婚。”她停了一下,试探地看着卡门萧,见她没什么反应,脸色一凛,继续又说道:“这件事,我想你大概知道——这也难怪,我哥那个人就是这样,总是不把话说清楚,乱给那些女人期待。我爸对他放纵惯了,他也任性惯了,所以以前就为了这件事惹了不少麻烦。”
说罢,再停顿了一下。卡门萧还是没反应,等着她说得更清楚。依她的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她猜的没错,倪雅晴绝不会只为了唐芙蓉——还有更重要的“主题”尚未说出来。
“虽然我哥太任性胡为,但那些女人也着实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她们想攀龙附凤,却不会先掂掂自己的身份。我们倪家是不可能让那种身份悬殊的女人进门的。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必须讲门当户对,条件、家世太悬殊的对象,根本不可能考虑。我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管他在外头怎么任性胡来,他绝不会把那些女人带回家里,他很清楚他自己的身份,游戏归游戏,绝不会把婚姻和游戏的对象弄混。”
这些话,句句都藏着暗示;暗示她不配进倪家的门,倪日升只是在跟她玩玩游戏。卡门萧回头望着倪雅晴,逆光挺直着,要笑不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今晚跟倪日升约会前,我会先掂掂自己的斤量,看自己够不够份量跟他一起在豪华饭店顶楼吃晚饭。”语带挑衅与讽刺,将倪雅晴对她的贬抑反击回去。
“你以为我哥真的会爱上你吗?”倪雅晴柔着声,始终保持着浮面的教养。“就算他一时被你迷惑,但你应该有自知之明才对。在极端的情形下产生的爱情,是无法持久的。你们身份相差那么悬殊,我哥是不会对你认真的;只有芙蓉才是他真正的对象。”
“你已经说过了,不必再重复。”卡门萧不耐烦地蹙着眉。“你要说的就这些吗?没事的话,恕我不再奉陪了。”
“等等!”倪雅晴叫住她。
她站住,等着。心里清楚接下的才是倪雅晴真正要说的。
“不仅是我哥,荷西也是有这种自觉,他们绝不会对他们身份相差太悬殊的女人认真。”倪雅晴侧逆着光,抬抬下巴,神情高傲得像女王。“所以我劝你不必白费心机,就算你再怎么接近荷西也没有用,他不会理睬你。我们下个月底就要订婚了,订了婚,我就会搬进来。这段期间,希望你不要去骚扰他。”
原来,倪雅晴是来警告她的!卡门萧不发一言地瞪着倪雅晴粉凝的脸,心中一团火,慢慢在燃烧。
她早该想到,倪雅晴找她该跟唐荷西有关。现在她明白了,她是先发制人的,要她不可接近唐荷西。她先让她明白她跟她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然后要她自惭形秽、卑微退却,连一根手指都不能沾上唐荷西。
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以那种颐指气使的骄气对她下令?卡门萧心中燃烧的火,乱舞出了阴诡的恶焰。
她本来是不打算招惹唐荷西的,不仅是因为他太难对付,也由于她一开始就本能地在回避。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当然她不会去喜欢唐荷西,也不会傻到去冀望他会有什么友善的回应。事实上,招惹唐荷西是很危险的,但她不管那么多了。
她就不想信倪雅晴和唐荷西两个人之间爱得多牢多坚固。她要挑起他们之间的龉龃,为破坏而破坏,让倪雅晴发怒生气不愉快;她要他们之间起猜疑嫉妒,闹口角生意气,吵闹埋怨不休,婚订得不愉快。
这是倪雅晴自作自受,是她先来挑惹她的。
她要竭尽所能地阻碍和恶意破坏,那是爱情间反动的最基本行为,可尽管卑鄙和不择手段。
“你放心,我不会没事骚扰他的。”她扬脸一笑,逆光下被光线侵蚀透明的脸上,稍泄着叛逆的况味。
入夜时下了雨,雨后新晴,给凉凉的夜带来薄荷冷清凄。地上还是湿的,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带着丝丝清冷,冬初的微抹寒意,正悄悄在侵袭。
卡门萧下意识地缩缩肩膀,躲避扑面的寒气。倪日升眼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没忽略她这下意识的举止,脱掉外套披在她身上。
车子就停在路旁,司机已经开了车门等着。
“来!”倪日升小心翼翼的,举止温柔地扶着卡门萧。
车内非常的宽敞,两排舒适的座位对向隔开。司机与后侧的座位是隔绝的,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与黑色帘幕。
卡门萧将处套揭下,递还给倪日升。倪日升却不去接,眼眸底下闪着奇怪地神气瞧着她,唇嘴带笑,意味深长。
“怎么了?”卡门萧勾起浅浅的笑纹。
倪日升略略摇了摇头,发出低低的赞叹。“不管怎么看你,由哪个角度看,你都那样吸引人,使人着迷。”
吞下了诱饵的鱼,沉陷在迷情里,容易意乱情迷。
卡门萧又是浅浅一笑。那笑,表示得意与胜利。
“我有样东西给你。”倪日升比个手势,由怀里掏出一个锦绒的长形饰盒。“打开来看看。”
里头是条鸡心型镶金的钻石项炼。
卡门萧疑惑地看着他,又望望钻石项炼。
倪日升一派贵公子潇洒的笑脸,低视着她。“戴起来看好不好看!特别为你挑选的。”给她一个怂恿的眼神。
卡门萧将头一侧,娇俏的,脸一撇,对他笑起来。拿起项炼递给他说:“你替我戴上。”
这是初级手段的勾引,但效果通常出奇的好。
倪日升轻轻撩开她颈间松卷的发丝,替她将项炼戴上,手指轻微地抚过她凉冷瓷器白的颈子,顺势低吻了她脸颊。这美丽的气氛、迷情的氛围,令他陷入深深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