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困了,昨儿个大半夜他跟何定羲在屋檐上谈了好几个时辰,谈及几个州的地方父母官为了搜集美人送进皇宫给淫皇帝,竟然将一些美人的家人诛杀殆尽,强掳美人入宫,这事虽然硬被地方官压下来,但何定羲的属下及时掌控到一些证据,还有淫皇帝得靠补身壮阳药物来行巫山云雨之乐,药量也愈吃愈重等皇宫秘辛……待他回房时,天都已泛鱼肚白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脸,眉宇间的确有着淡淡的疲惫,“哥哥累了就赶快睡吧,我可以坐在一旁陪哥哥。”
他一脸受伤,“你不愿意,是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
她摇头,“没有,我没这么想,只是怕不小心压到你的伤口。”
“不对,你就是怕我会对你做什么。”他迳自上了床。
“我真的不是……”
“不是就上来。”
“好,就上来。”她气呼呼的脱下绣鞋在他身边躺下,瞪着他。
他俊美脸上的狡狯笑容让她胸口一室,瞬间难以呼吸,这是……她怎么有种上当的感觉?
她直觉要起身,但他没受伤的左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怀里带。
她急急的说:“你的伤……”
“不会碰到的。”他满足的低头看着枕在他怀里的人儿,“睡吧。”
“这……不行……”
“我们会是夫妻,如果可以,我恨不得马上与你成亲,但时间不允许,还有我的伤。”他说来颇哀怨,但眼神很认真,饱含着无比温柔。
她无法说话,沉溺在这样的眼神里。
回想这段日子,他对她好、关心她,甚至舍身救她都是真的,可是前世阴影太虐心,她发觉自己不够勇敢。
她也不敢推开他,他身上的伤才刚包扎好,就怕弄裂了伤口再度流血,再将卢老太医请回来一定又会被调侃的,届时她肯定无地自容了。
而且他坚实的胸膛好温暖,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被他的呼吸与气息笼罩,樊芷瑜眼眶不禁泛红,她也曾经这么幸福的枕靠在他怀中,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天,可短暂的幸福却让后来的日子变得更难熬。
怎么办呢?可以不管不顾的再爱一场吗?她可以再试试吗?重生后的轨迹与前世不同,她可以忘掉过去吗?
夏天擎满足的拥着她,他不清楚她在纠结什么,但他绝不会让她从他身边逃开的,他喜欢这样静静相拥的感觉,如此平静幸福。
他的大手从她如丝缎的长发、纤细的后颈,缓缓抚过她的背,不时的来回。这样的抚摸很犯规,太舒服了,樊芷瑜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小睡一下,就小睡一下。
凝望着她入睡的容颜,夏天擎终于能再重温前世的这一幕。虽然有些对不起她,是他刻意使苦肉计让伤口裂开的,他不想让她的心离自己愈来愈远。
前世洞房花烛夜,他其实还不知道那些仇恨,他带着报恩的心情娶了她,没有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初夜。
那一夜,她娇羞的贴靠在他怀里睡着了,一如此刻。
如今他的心境大不同,而她,是他深爱的女人。
毕竟年轻又是习武之人,仅半个月夏天擎的伤势就好得差不多。
接下来的日子,他除了上朝、与何定羲往来,也不时在府内与樊秉宽议事。
这一天,父子俩用早膳时就谈及小俩口的婚事。
“芷瑜她……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她都肯贴身照顾你了,竟然仍是坚决不嫁。”樊秉宽想到这事就叹气。
“爹,无妨的,现在的关系也很好,台面上下的事爹都清楚,我跟芷瑜暂时也不好办婚事。”夏天擎直言。
“说来说去,还是我担搁了你们的幸福。”对于这一点樊秉宽很自责,明知廖博均暗地算计他,这阵子他却得装作不知情,虚伪的与他维持关系。
夏天擎沉默,因为芷瑜,他对养父的恨倒是没那么多了。
“天擎,我不知道能否成功的从这次风暴中脱身,所以我已口头跟府里的管事及奴仆说了,从今而后这樊府就由你当家,你跟芷瑜也已在我面前跪拜,由我作证成了夫妻,但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樊秉宽直视着自己用心栽培的养子,近日夏天擎进出女儿卧房或是女儿在他房里,两人相拥而眠的事,竟有奴才在院落小声议论,他当场气得将人杖责三十,还命令谁敢再嚼舌根就将舌头拔了。
夏天擎目光炯炯,并未逃避樊秉宽的目光,养父杖责多嘴奴才及吩咐下去之事他亦早已知情,“爹如此做,虽是想维护芷瑜的闺誉,但府中气氛因而低迷。再者,他们可能意识到爹这个当家可能会出事,也会担心他们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从来只考虑到芷瑜,其他人我不在乎。”他冷血道。
夏天擎抿紧唇,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樊秉宽很自私,但这个自私却带着对女儿无尽的疼宠爱护,而非为了自己。
两人没再交谈,就连上轿进宫时也各有思绪。
行经富贵大道时,夏天擎看着窗外尚未营业的店家,想着这阵子繁荣富庶的熙攘街景已有些微不同,仁文堂内的大夫跟病患少了,这全是因为宽仁堂的出现让仁文堂内有医德的大夫相继出走,宽仁堂也不再是穷老百姓专属的医馆,不分尊卑贵贱,只在医药费上分级,有的多给一些,没的就少给,甚至不必给。
这是他的妻子向卢老太医建议的——在他心里,樊芷瑜已是他的妻,她如此聪颖善心,即使不曾出现在宽仁堂,但卢老太医从不向病患隐瞒,宽仁堂最大的推手就是樊芷瑜。
还有行善团——
他的目光落在一家百年老店的门口,这家店的老东家在得知樊芷瑜与梁芝芝筹设行善团,帮助京城内外需要帮助的弱势百姓,也因而抛砖引玉捐了不少银子,这事传出去后,富贵大街上的爱心店家亦纷纷捐钱,看似不变的富贵大街其实已有了变化,而这个开始全是因为樊芷瑜。
这教他如何不爱她?她不过是个女子,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人。
第9章(2)
片刻后两人进了金銮殿,皇帝一样不上早朝,由定国公坐镇,但朝堂百官与过去的氛围也不同,何定羲虽没来,可夏天擎站着的地方多了好几名敢直谏的年轻官员。
另一派,定国公一身黑色绣金官服,表情极冷,最近心腹亲信都在各地出了事,他忙于应付,气色没过去那般红润,但他的身边一样围了不少文武官员,包括樊秉宽在内。
见樊秉宽低声跟定国公说话,神情卑微,殿上的百官都清楚夏天擎的翅膀硬了,不听养父行事反而与何定羲愈走愈近,连带地让定国公对樊秉宽愈来愈冷漠。
但从各个地方官传回京城的奏报,在场的每一个人也都知道,昏庸皇帝的王朝正让蛮横贪婪的官吏蚕食鲸吞,不知再过多久民怨狂潮就会反噬。
“国公爷是目前唯一可以觐见皇上的臣子,就不知福州刺史一再假传皇命,一再强抢民女一事,皇上可有做出定夺?”夏天擎不客气的质问。
“皇上说了,那不过是传言,他派人查证并无此事,这事不必再报,浪费皇上的宝贵时间。”定国公也答得干脆。
“是吗?怎么我的人查到的却非传言?还是皇上只派了旗妃查证,只要她吹吹枕边风,皇上就知道事情真伪?”夏天擎出言嘲讽,那态度神情就像第二个何定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