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每个秀女都争破了头想让皇帝见到自己,也尽量展现出最美好的一面,偏偏这就是师元儿最痛恨的争风吃醋情况,因而打心里排斥。
在分发房间时,她被分到最旁边的一间,是所有房间内最偏远、最小的一间,不过胜在清幽,离其他人远些,让她在不平抑郁之中多少能稍作安慰。当然,这是庄氏做的一点小手脚,只是正中师元儿下怀罢了。
也因此,所有秀女间的活动如诗会、棋局、绣花、赏鸟等,她一律缺席,以这种方式消极的向慕韬天抗议。时间一久,评分的内容送到慕韬天面前时,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看着写满缺点的选秀评注,沉稳如慕韬天也不由得脸色微变——懒散、失仪、孤傲、粗俗等等负面字眼,几乎把师元儿评得一无是处,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又能如何呢?
于是,他决定以观察秀女为由,亲自宴请所有秀女,他要让师元儿知道,他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发生,即使是她也不能忤逆。
消息传到了秀女居所,引起轩然大波,每位秀女从早便开始打扮自己。兼之皇太后趁着这个机会,要秀女们在皇上面前展现一样才艺,秀女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就希望能让皇上多看一眼。
虽然大多数人知道皇后必然是趟雅,但若自己能当到个贵妃,也能光耀门楣,扬眉吐气啊。
时至宴席,秀女们衣香鬓影地由太监领着出发,待所有人到齐,慕韬天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心中那个人,俊脸微沉。
“全数到齐了吗?”
领头太监低下头,恭敬地道:“禀皇上,秀女共二十八人,其中二十七人全数到齐,只有师元儿一人因病请假。”
“生病吗?”如果他会被这理由搪塞过去,那他就不是慕韬天了。“皇宫前几次办的茶会,她请假;踏青,她也请假,这次朕特地邀请,居然仍是请假?!李公公,你们领头太监对秀女们的指导,是不是太松懈了?”
李公公闻言,背脊一麻,忙道:“陛下恕罪,臣立刻命人请师元儿出席。”说完,他急急退去。
其余的秀女冷笑在心头,唯独赵雅面无表情,却是开口道:“皇帝表哥请息怒。雅儿在入宫这段期间也没见过这位师姑娘几次,足见她可能真的身体虚弱,表哥可等师姑娘来后观其颜色,莫急着降罪于她。”
这话说得漂亮,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关心别人,显出她的大度,另一方面口称表哥,代表和她慕韬天的关系比其他人都近了些,甚至也暗指了师元儿装病。
这宴会埸上除了慕韬天与皇太后,最清楚师元儿背景的就是赵雅了,她会这么好心,实在令人大威意外。
“皇儿,你见雅儿多么体贴大方。”皇太后欣慰地笑着。
慕韬天碍于皇太后在场,且与赵雅为旧识,即使听出端倪也不露颜色,只是淡淡点头作罢。
不久后,脚步声传来,李公公带来了一名女子,直走到慕韬天座下,行了宫礼后缓缓下拜。“启禀皇上,师元儿带到。”
慕韬天几乎是贪婪地望着师元儿,她只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发际简单地插了支簪子,整个人消瘦一大圈,显得小脸蛋上的眼睛变得更大,看来楚楚可怜。
楚楚可怜……他从不认为这个词可以用在她身上,想不到今天就用到了……
见她默然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他只好开口淡淡地道:“秀女师元儿为何不赴朕的宴会?”
师元儿并没有抬起头看他,直视龙颜是大不敬的,她还不想在这里就掉了脑袋。只不过他的质问,令她不禁一股愠火升起,他明明知道她不想来又何必问,她连选秀女都不想。
“民女病了,请皇上恕罪。”她也执礼道,却是固执地反抗他。
“就我认识的你,很少生病。”他简单一句话,便带出两人有旧识的事实,宴会场里顿时兴起一阵低语声,秀女们看向师元儿的目光也带了深深的敌意,尤其是皇太后,一双利眼几乎要刺穿她。
师元儿当下犹如万箭穿身,还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她知道慕韬天是故意造成这种情形,便略带讽意地回他一句,“民女水土不服,如果可以,请求皇上让民女回去休息,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
当然水土不服,因为他把她摆在她最不喜欢的位置啊!然而慕韬天偏偏当作没听懂,他要她认清事实,除非她有勇气、有意愿站在这里,否则两人间的感情将没有未来。为什么她就是不肯为此做点努力?
“你还能站得住且伶牙俐齿,看来身体还可以。李公公,赐坐师元儿。”
慕韬天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师元儿忽然抬起头,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埋怨与挫败,像是过去两人的感情再也不存在,让他心中有些凛然。
师元儿默默地落坐,宫殿内丝竹声起,宴会开始。
每位秀女都准备了一项才艺,有的昤诗、有的作画、有的献唱、有的舞蹈,让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终于活络了些。然而慕韬天虽对每人都赞美几句:心思却全不在上头,而是不时地将眼角余光飘向木头一般呆坐的师元儿身上。
终于轮到了赵雅,但见她盈盈起身,福了一福后,移身到中间太监替她准备好的一把琴前“承蒙皇上表哥不弃,雅儿这就献丑了。”她浅浅一笑,花容几乎让四周的美人都失色。
不过慕韬天倒是没有让她迷了心,仍是拘礼地道:“雅儿琴艺高明,何来献丑之说?且让众人聆听仙乐为是。”
“皇儿怎么这般偏心,方才都没听你说什么仙诗、仙画之类的?”皇太后打趣着说,其中也暗含巩固赵雅地位的深意。
全场都笑了起来,虽然听不出有多少人是真心,多少人是假意,但师元儿却没有跟着大家反应,只觉得自己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怎么坐怎么别扭。
当赵雅纤手落在琴上后,一段优美的乐音传出,一开始如小溪潺潺般清新,接着拔了几个音阶后,如同在山上层层转了又转,于高耸处一跳,落入了雄浑磅砖的大江,乐音转为厚实激昂,最后渐渐收束,又细腻婉似情人的呢喃,直至结束。
这段表演,连师元儿都听得入迷,不得不佩服赵雅的琴艺已然出神入化,当然也博得场上众人的喝采。
慕韬天鼓着掌,不吝赞美道:“雅儿琴艺了得,为兄久未聆听,今天才知有多可惜。”
“表哥若喜欢,可常来找雅儿,雅儿愿意随时为表哥弹琴。”赵雅的话有些大胆,但由自信的她口中说来却是一点也不突兀。
“这是当然,朕以后会常去你那走走。”话虽是这么说,但慕韬天的目光却是投向了师元儿。
师元儿只觉胸口泛酸,她不想当皇后的原因,有很大部分就是因为这个。她不想看见慕韬天与别的女人相好,不想在别的女人面前强颜欢笑,可当相守相爱的对象是皇帝时,就免不了要和其他嫔妃捻酸吃醋,她不觉得自己能承受这样的痛苦承受一辈子。
既然他不能只爱她一人,那不如就让她离开,至少她有了自由,也不必让嫉妒折磨自己。
“似乎不是每个秀女都表演了才艺?”皇太后突然道。
众人眼光全看向师元儿,役者只是低着头,紧咬着下唇,一种羞愧感直袭而来。她不像其他人都是好人家出身,平时揽钱的时间都不够了,哪里有闲有钱去学习那些琴棋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