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玫瑰口中暗喻的人让黄元璋感到很愕然,因为她们当时的冲突对立,可不是单单水火不容可形容。
施贵媚,一株炫丽夺目、枝繁叶茂,不容他人争艳的鹤望兰;戎玫瑰,一朵花香袭人、傲骨迎寒,如幸福得之不易的冰山雪莲。施贵媚爱美成痴,对于戎玫瑰,无关喜恶,纯粹是光芒受到威胁而产生的排斥,久了,再浓厚的母子情也被她的诸多无理取闹给消磨殆尽,后来,大动肝火的黄元璋选择外住,两人间的亲情随着时间流逝更是日益淡薄。这虽非戎玫瑰乐见,但要她装菩萨心肠去调解他们分裂的关系,对她这个受害者而言,实在也太强人所难。
就某方面来说,尽量不随之起舞的她,赢了;但就另一个事件来说,其实她们都轮得一败涂地。
“你还有见过我母亲?我以为你除了我之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他想,他可能错过了很多事。
“三年了,对待一个被你放弃的旧情人,你可以选择漠不关心,但对待一个含辛将你养大的母亲,就算她过往再任性再无理,你也不可以不闻不问,完全当她不存在一样。”他怎还能一副泰然自若?他怎还能一脸事不关己?他几时成了如此寡情的人了?燃起怒气,戎玫瑰直将那团火砸向他身上。
“我知道了,这两天我会找机会回去一趟。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事。”虽然原因不明,但她对他母亲的维护实在让他大吃一惊。
“回去?回哪去?”冷笑连连,那带嘲带讽的眉眼丝毫不知避,直接赏他个痛快。
被她的表情捣出几许慌乱,黄元璋终于有了符合戎玫瑰期待的表情。
“我家……发生什么事了吗?”那是不安,强烈的不安。黄元璋有些心急的想知道答案,但戎玫瑰就是冷笑,然后静静享受这太让人舒心的时刻。
她坏吗?她真的很坏。看到他也会有站立失稳而拐脚的时候,别说搀扶,因为她竟忍不住、忍不住想起立鼓掌,大叫一声好!
“家?你还有家吗?去问问强霸集团吧,它绝对能给你一个再正确不过的答案。”不,她才不坏,她可好心建议着。
“关强霸集团什么事?我是在问我家。”他不喜欢她胡乱牵扯。
“当然关它的事。因为你现在口中的‘家’,可是归它管。”戎玫瑰冷眼欣赏着他瞬间惨白的脸,只是,演什么戏呢?三年了,如果在乎,怎么不闻?如果要紧,怎么不问?这种马后炮的关心,不值分文。“强霸集团想在那打造品牌商圈你是知道的,他们为了成功收购而使用过的肮脏手段我也不用多说。虽然你们曾经幸运的避过几次危机,但这一次,你一走后就像从人间蒸发的行径,让伯母慌了心而四处托人寻你。这事落在他们耳里,那还不叫有机可趁?果然,不出半个月,他们就成功骗走了地契,而且,一毛未花。”那次在街上,若非旺财忽然出现扑向她,她也不会知道它已易主、并由黄府的老管家继续饲养的原因。
捂着左心口,黄元璋瞬间放大数倍的瞳孔已昭告心事,他开始在盗冷汗,呼吸明显不顺,但最明显的情绪反应还是那副已惨白僵硬、有如蜡像的表情。
哼,别以为完了,还没!
“伯母的个性你是了解的,面对这个打击,你猜她受得住吗?”紧张吧,恐惧吧,比起伯母这些年被遗弃所受的苦,这都还只是利息。
“她怎么了?”哑声虚喘着,他问得极为颤惊。
她一定是施虐狂,看着别人愈痛苦,她竟愈快意。“栓塞性中风,生活完全无法自理,现在过的日子,简直跟等死没两样。”其实,她只是想看到他惭愧忏侮的表情,可是当他因为受不住打击而弯曲了身子跌靠在墙边喘息时,戎玫瑰还是为他的状况吊了心。
“你没事吧?”他看起来不太对劲。他可以脸白,他可以颓丧,他甚至可以痛哭流涕,可是,他不可以是这么虚弱。他的状况很奇怪,一时她也说不上来。
顺着气,黄元璋勉强撑起身子,只是衣领却已湿了大半。“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任着冷汗流窜,他表情甚是痛苦的问着。
“我觉得你的状况不太……”
“我请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几乎是提了仅剩的最后一口气,他心急的不想多浪费一秒钟。
回来了!
那个曾经有血有泪、重情重义的男人回来了,可是,她竞开心不起来,他像随时都会丢命一样的虚弱,这让她迟疑了。
戎玫瑰很想拒绝他,但看着他闪着焦虑的担忧神情,终是不忍再阻止。也罢,自己种的因,就该自己去尝果,就算太过,他也得照单全收。
“她在圣心疗养院,301号房。”
黄元璋想离去的步伐是刻不容缓,却是举步维艰,而且全身颤抖不已,戎玫瑰才想上前扶他一把时,迎面已有一名医护人员紧张的将他搀扶住。
“怎么会这样?黄医师你怎么……”那名女医护人员话未完,便让黄元璋的警告眼神阻拦下来。
“先扶我离开。”他低声说着,已受不住的将全身重量都往她身上靠。
女医护人员紧张的神情全写在脸上,怎么办?那是他们在美国总部研发的安神镇定药剂,这个台湾分部医院根本不会有,万一没来得及服用,黄医师会不会有危险?
她费尽心思一路想着该如何弄到他的保命药,但当事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挂念的只是那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如今却被迫卧病在床的施贵媚。
第7章(2)
不该查的。
耗费这么多天的抽丝剥茧却得到这种结果,就算他能为爱情乘风破浪而来,那就摊在眼前的幸福,要他如何能理直气壮的拥有?
长椅上,已几夜未曾阖眼的司人樊双目已尽显疲态,那始作俑者就躺在眼前桌上的黄色牛皮纸内,它在叫嚣,它很得意,不动刀枪就能把一个工作狂足足幽禁在家三天不走也不动,要它不手舞足蹈,未免太不人道。
可是,真他妈该死的报告!他从没想过,他的人生竟会毁在那不过是几张上了墨水的白纸上,它有什么能耐?能多了不起?想将他打趴?妈的,打火机拿来!
几日来,司人樊愈来愈难心平气和。坦白说,打火机就落在桌边等人拾取,他只要压下开关,就可以用三秒换得一劳永逸。可是,没有,这三天来,那个打火机上始终没烙下过他的指纹。
这个事实打击了他。这意谓着什么?意谓在他心底他其实早下了什么决定吗?不!他太冲动了。冷静,绝对要冷静,这个世界从来就不需要善男信女。
对!不需要。
就那一秒钟,他想一切不顾的弯身去拾取它,但也就在那一秒钟,门铃竟然响了。
司人樊那口闷气吸得又浓又重。这个人……这个人上辈子肯定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脸色难看的开了门,看到来者之后,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有事吗?”太累了,笑容就免了,三天没打扫,请坐也不用了。
“是William托我来你这里一趟。”不介意他的敌意,黄元璋将风度做足,微微抿笑。“William和这次东京珠宝展的王办人是莫逆之交,本来已经答应他无论如何都会出席开幕酒会;只是撇开他的身体状况不说,他才刚和玫瑰相认,两人成天就是天南地北滔滔不绝的说着,我看就算是世外桃源,压着他,他也不会去。”难怪人家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William那眉眼间对玫瑰的溺爱,让人看了还真让人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