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留下孩子,幸好阿大、阿二安静乖巧,没费她什么功夫,一天天,这对小子越长越俊、越长越聪明,一看就知不是他们那种小地方的孩子。
养着养着,养出几分骄傲,她还想呢,要是他们够能耐,当上大官,自己不就成了诰命夫人?
前几个月,村口的李狗子上一趟京城,回去说嘴,说阿大、阿二像极了靖王爷。李狗子只是想炫耀他见过京城里的大人物,这才拿两个小兄弟开玩笑,却让徐娇上了心,徐大、徐二的亲爹爹是谁,旁人不知她却是清楚的。
接着考虑好一段日子,她才决定收拾包袱进京。
她大起胆子拦马,差点死在马蹄下,可她不后悔,因为这一照面,确定李狗子的话无半分差错,王爷果然和阿大、阿二两兄弟长得一模一样。
她以为膝下无子的靖王爷会看重徐大、徐二,而身为孩子们的养母,她当然要跟着过富贵日子,没想到王爷居然说,这种事要让王妃作主?
两句话,兜头泼她一身冷水。
亏她还一肚子美梦,心想:王爷连徐寡妇都能看上眼,那么比徐寡妇更美艳的自己,岂不是很有机会?更别说她是两兄弟的恩人。
这会儿她几乎想打退堂鼓了,徐寡妇那一身伤历历在目,靖王妃是不能招惹的!
几次她想把孩子丢在客栈,自己回乡下,又觉得不甘,反覆犹豫考虑,最终大起胆子走这一趟。
可进到王府,见到王妃,她彻底明白了,这种地方不是她可以妄想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是王爷的骨肉,嗯?”
轻轻“嗯”一声,徐娇全身抖个不停,王妃没说重话,她却感到像有一柄大刀悬在自己脖子上,鸡皮疙瘩此起彼落。
“回王妃的话,徐寡妇死前,一再求民女把孩子送回王府,她口口声声说孩子的爹是靖王爷,至于她说的是真是假,民女也不知道,如果王妃不认,民女立刻带他们离开。”话说得飞快,手脚抖得厉害,这会儿她但愿自己从没进过王府大门。
葛嘉琳横眉,这个蠢妇!她不认?她敢不认?!两张脸摆在那儿呢,徐娇要是胆子肥一点,把孩子带到大街上招摇,再把他们的身世东讲讲、西讲讲……京城上下有多少女人盯着王爷,到时就算嫁不进来,把她的名声抹上几笔黑,皇帝跟前她要怎生交代?
慢慢地,一口口把杯子里的茶水吞进肚子,她缓和怒气。“倒也不必这样,虽然死无对证,他们确实长得有几分像王爷,要不,你们先留下,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徐姑娘,你说如何?”
阴森冷冽的口气,让人忍不住起了寒颤,徐娇心头一阵紧缩,胃隐隐作痛。
原本她确实是打着能留在王府里的主意来的,可现在王妃要让她留下,她哪敢?
她俯身,慌慌张张地猛叩首,说道:“王妃铙命,民女只是应昔日旧友之托,才会上门为她完成遗愿,全怪民女愚蠢无知,给王妃添麻烦了,民女知错,民女再也不敢了,民女现在立刻带他们走……”
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要闾,既然都来了,还想全身而退……当这里是她家蔚房?“万一孩子真是王爷的,你这一走,我岂不是要担上恶名?”
葛嘉琳的目光像利箭,射得徐娇千疮百孔。
“要不……阿大、阿二留下,如果他们是王爷的孩子最好,不是的话……王府也不缺两碗饭,就让他们当个随身小厮,也算是谋了个好出路,他们很乖的,王妃让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听话……”
徐娇的话让葛嘉琳舒展了眉目,是个识时务的,既然如此……也好,不过是两个四、五岁的孩子,能搅起什么大风浪?
淡淡一笑,葛嘉琳说道:“既然你这么讲,不管孩子与王爷有没有关系,你终究养育这么多年,也算是善心。翡翠,拿三百两银子赏给徐姑娘。”
翡翠点头应下。
翡翠和紫鸳是王妃的陪嫁丫头,紫鸳在主子的新婚夜里,不小心引起火灾,被杖责五十,没熬过,死了,剩下翡翠,她学会不想、不说、不听、不问,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宁可让主子觉得她蠢,也不替自己添事。
徐娇松口气,领了银票就要离开,徐大、徐二发现养母不带走他们,竟也不哭闹,只是傻傻地看着她离去。
他们是从小一路被打骂长大的,性子有些畏缩,连说话都不太敢,更不可能像一般孩子那样胡闹。
见状,葛嘉琳松一口气,这两个孩子是脑子不好吗?
她招招手,想让他们过来,可两人老半天没反应,像被吓呆似的,葛嘉琳心生不喜,这孩子哪有王爷的模样?不过是外貌像罢了。
翡翠送走徐娇,走进屋里。“禀告王妃,唐管事来了。”
他来做什么?王妃双眉微蹙,眼底带着微微不耐,是代替王爷来嘱咐她善待孩子的吗?“让他进来。”
“是。”裴翠转身出去传人。
徐大、徐二还是像木头一样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唐管事进屋,躬身道:“奴才给王妃请安。”
她笑言问:“唐管事这是做什么?翡翠,快请唐管事坐下,上茶。”
一番让坐后,唐管事方道:“王爷知道两位小主子的事了。”
果然!一抹不悦闪过,她脸上微凛,是谁多嘴?张柔儿、喜雀……能怀疑的人多了去,徐大、徐二一路进了王府后院,两张和王爷相似的脸呐,消息恐怕已经炸开,那些女人岂能轻易放过?恐怕一个个都存了心思。
她很快压下愤怒,挂起笑脸,问:“王爷在府里吗?要不,我领他们去见王爷?”
“王爷说不必见了,先让人养着再说,王爷让奴才来向王妃传几句话。”
“王爷说,他在乎的是嫡子,不是外头乱七八糟女人生下的孩子。听说城外的观音寺很灵验,忠勇侯夫人去求了送子观音回来,短短几个月就怀上了,不知王妃何时有空,奴才可以为王妃安排。”
几句传话让葛嘉琳安心,是啊,庶子再多又如何,王爷在乎的是嫡子,那些卑贱女子生下的能上得了台面?
是她过度担忧了,膝下无子,让她多思多虑,不管是之前的顾绮年,还是现在的徐大、徐二都一样。
她把王爷看得浅了。
“就这个月十五吧,我先斋戒沐浴三日,再到观音寺。”
“是,奴才会将话传给王爷。”
“王爷有没有说,要把孩子养在哪里?”
“王爷说由王妃作主。”
不想看孩子、由她作主,那是不是也代表……不上袓谱、不认身分?
王爷的态度够清楚了,他没把庶子看在眼里,更正确的说法是,他根本不认为徐寡妇能生出什么好苗子,只是想着他们身上流的毕竟是自己的血,不愿意让他们在外头流离颠沛。
放下茶盏,她开始盘算。要把他们放在身边养吗?
无端端地恶心自己,何苦来哉?万一她做得太好,王爷索性让他们寄在自己名下……
不,她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那么要养在哪个侍妾手下?张柔儿?喜雀?柳姨娘?
不,不管是谁,只要生不出孩子,她们就会拿两个孩子作文章,万一引得王爷对他们注意,事情可就不美了,毕竟他们长得太像王爷。
所以养在哪里才能让王爷见不着、记不得?
顾绮年从来没有这样对过莫离,但她实在太生气了,连续十天都不同她说话,煮好饭菜也不招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