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莫离举起菜刀往卫左身上丢。
卫右体贴,柔声说:“我就喜欢看阿离杀鸡,多有气势!”
一句话,莫离的火气瞬间消弭。
顾绮年摇头,低声对卫左说:“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吗?再固执刚强的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对喜欢的女孩子挑衅,是五岁孩童才会做的事情。”
她说得卫左面红耳赤,谈恋爱啊……还是得成熟点才行。
“姨,我写完了。”春天放下毛笔。
“写得真好。”她摸摸春天的头,这孩子乖得惹人心疼,不争不抢,有什么好的全紧着弟弟,面对大人更是乖得没边儿。
“我也写好了。”见哥哥写完,夏天飞快飙完最后几个字,把毛笔搁下。
因为心急,后面几个字写坏了,春天看得皱眉头,板着脸说:“夏天,你记不记得姨说过‘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看,老鼠屎、老鼠屎、老鼠屎、老鼠屎……”他每点一个字就念一次“老鼠屎”,被他点完,粥全坏了。
看春天教训弟弟一脸老成的模样,可爱得让人想往他脸上捏两把,不过顾绮年选择闭嘴不语,她是再纵容孩子不过的,要是依她的话,肯定会说:“没事儿,才几个字。”
但卫翔儇坚持,“坏孩子都是被宠出来的,如果你不忍心,管教夏天的事交给我和春天。”
听见了吗?春天都能排上号,却轮不到她出手。
她不高兴,噘嘴说:“要是把孩子教成你那副冷样子,谁家姑娘会看上眼?”
卫翔儇乐呵呵地牵起她的手,满脸骄傲,“有世上最好的那个看见就好啦。”
她是世上最好的那个吗?
肯定不是,但她绝对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个。
是啊,只要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看见你的好,其他人的眼光,何必在乎。
“重写一遍。”春天说完,把毛笔塞回夏天手里。
夏天可怜兮兮地抹了两下脸,却没反驳哥哥的话,也没向顾绮年求助。
顾绮年笑着揉揉他们的头发,说:“加油哦,我去给你们做晚饭。”
把春天、夏天哄睡,顾绮年走到院子里,闪烁星辰布满夜空,秋凉的天,夜风迎面吹来,带起微微寒意。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到时白雪纷飞,大地银装素裹,美得教人别不开眼。
她想起从前那年,他追着她问:“小瑀,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她扬扬眉,扯了他的头发,调皮说:“不告诉你。”
他不满,抓住她的手,“你说今天要给我答案的。”
嗯,她今天要给他答案的。
怎么都没想到,前辈子缺乏男人缘的自己,在这个时代,十二岁就有人追着她要答案。萧瑀眉开眼笑,转转眼珠子说:“你接得到我三颗雪球,我就告诉你。”
她退一步、退五步、退十步,弯腰挖出几坨雪,做了三颗扎扎实实的雪球。
她心眼很坏的,丢左、丢右,远远地丢到他身后,幸好他武功高,身手非凡,纵身飞跃,三颗雪球一颗都没落下。
看到他全都接着了,她转身往外跑。
见她赖皮,他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你又说话不算话。”
她失笑,捧起帅帅的小冰脸说:“你怎么这么可爱,我已经把答案给你啦!”说着,她飞快在他颊边亲一下。
他反应不过来,呆了,她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跑掉。
耳朵红了,脸颊红了,他傻傻地看着她的背影,然后,想起来了。
他转身回去找雪球,而她红着一张脸继续往外跑,跑到门边转身,看见他傻傻的笑脸。爱情总是喜欢把聪明人变傻,这可怎么办才好?
调皮了,两人远远对望,她抛给他一个飞吻,才跑出王府大门。
门里的愣小子被她的飞吻缠上,傻得更严重。
鹅毛细雪从天空飘下,沾了他满头满脸,他捧着从雪球里掏出来的三块帕子,一遍遍重复读,三块帕子各绣三个字——我、爱、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把帕子收进怀里。
帕子湿了?没关系,他暖暖的胸口,焐暖了“我爱你”。
思绪拉回现在,顾绮年弯下腰瞄了眼,地上没有雪,只有细沙,她又绣了三块新帕子,还是同样的三个字。
绣着绣着,思念像虫子似的,在心里啮咬,她恨不得长上翅膀,立时飞到他的身旁,看着他、揽着他,听他细细碎碎地说着话,闻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息。
“我想你了,阿儇。”她不介意自己是妻、是妾、是不是唯一,不管如何,她都跟定这个男人了。
叹口气,抚抚微凉的双臂,仰望星空。
刚搬进待春院的时候,整座园子里只有自己,荒烟蔓草,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寂寞味道,当时并不觉得怎样,但是现在……新屋盖起来了,人多了,笑声多了,热热闹闹的院子突然安静下来,竟让人感到微微的不安。
是不是因为人的天性贪婪,她拥有的不在身边,便觉得凄凉?
不知道欸,明明所有的事都往好的方向发展,明明确定现在的卫翔儇已经和孟可溪说的“前辈子”不一样,可是她隐隐地害怕着。
怕什么呢?不知道。
握紧拳头,她对自己喊话,“没事的,阿儇马上就回京,明天阿离、红儿、袖儿、小添、小香……通通回家,这里又会是一片热闹。”
等她们回来,大家开个会,好好讨论一下该如何帮阿儇办一个盛大的生日趴。她要邀爹、干娘、管叔叔、卢大哥……把所有人都请来,她要试试看能不能做出一个三层大蛋糕!她试着鼓舞自己,转身看向那片郁郁青青的菜园。
瞧,一个闹鬼的园子让她整治得多么好,她在绝境中都能走出这样一条康庄大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得了她?
顾绮年用微笑压制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
她回到屋里,提笔,今晚她要写一封长长、长长的信,用思念把空白的地方填满。
她要让阿儇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奸的奸商,她要用一点点的思念,买他很多的挂念,用一些些的感情,换他无数的爱恋,用一句句的甜言蜜语,买他长长的一生……
她是这么坏的狐狸精,那么,他还愿不愿意与她交易?
从趴着的木桌上惊醒,顾绮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是被浓烟呛醒的。眼睛张开那刻,她没有看见卫翔儇,只有冲天的烈焰向她包围。
空气被熊熊大火烧得沸腾,火焰不断吞噬桌柜,四周的景物变得扭曲,那股渐渐向她包围的热气像是千针万针似的,不断地扎着她的身体。
灼痛一分分侵蚀她的神经,漫进了肺腑,空气慢慢变得稀薄,钻进气管的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她勉强站稳脚,胸口却不断剧烈起伏,眼前隐隐发黑。
她快死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云开日渐出,明明困境渐解,明明她已经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明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幸福注定与她无缘?难道她不该拥有一个好男人?
难道她必须在生生死死之间不断轮回,不断挣扎,即便再怎么努力向前,还是永远看不到美好终点?
她又要死了。
她死了,阿儇怎么办?
她已经谋杀了他的七年,他已经为她伤心了七年,难道还要再一个、再一个、再一个七年?让他的人生不断在寂寞哀伤中徘徊?
她不愿意啊,她舍不得啊,她还没写完一封长长、长长的信,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告诉他,被他爱过,人生值得。她还没有做的事这么多,怎么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