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铵的官位升得很快,但是那是一刀一枪打下来的功劳,谁也抹灭不去。
刘家在齐州,齐州位处偏僻,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都会是当地的交际中心,在那种情况下,谁不捧着萧氏和刘老夫人。
但进京后,路上一块招牌砸下来,都会打到三个当官的,亲王、侯爷一大堆,二品武官有什么了不起?因此甭说让旁人捧着她们,就是她们要捧着别人人家也不见得领情。
萧氏有钱却不会打扮,只懂得挑金光闪闪的物事拼命往身上穿戴,殊不知这会给人财大气粗的俗气感,再加上谈吐之间少了几分书卷气,因此明里暗地少不了被排斥,渐渐地,两婆媳越来越不喜欢出门应酬。
难得遇上孟可溪这样亲切的贵妇,不但穿着打扮入时,连谈吐举止都高贵得让人羡慕,这等人物愿意和自己交往,萧氏当然视她为知已。
这天,她们约在福满楼,两人对坐,两旁各有自己的丫头服侍。
“福满楼的位置不好订,妹妹居然能订得到?”
一进厢房,萧氏四下张望,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不过看老半天觉得这里……也还好嘛,怎么外头传得风风火火,好像没上这里吃一顿就不是高官贵人?
“我认识福满楼的东家,下次姊姊有需要,告诉妹妹一声。”
看着萧氏到处飘不停的眼神,孟可溪抿唇浅笑,卫翔儇看女人的眼光忒差,这样的女子怎会教他如此上心?莫非是……少女成了妇人,明珠蒙尘?
“真的吗?那就先谢谢妹妹了。”萧氏暗忖,下回宴客就订在福满楼吧,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京城妇人看清楚,她刘家家当厚得很。
“姊姊可知道,福满楼卖得最好的是什么菜色?”
“我听说过,是佛跳墙对不?”
“嗯,我家爷最喜欢这道菜,我吃过几次,连家里的厨子都带来了,琢磨再琢磨,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姊姊待会儿帮帮我,咱们讨论讨论,看看能不能找出这道菜的精华所在。”
“妹妹说笑了,我不善厨艺,成亲多年,都不敢在夫君和婆婆跟前献丑呢。”
眉目一凛,她的回答令孟可溪讶异,她确定过对方是萧瑀、是刘铵的发妻,既是如此……卫翔儇、卫翔祺怎么都说萧璃有一手好厨艺?“姊姊莫不是自谦吧。”
“这倒不是,婆婆常说我理家是一把好手,但论起厨艺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她羞涩一笑。
孟可溪追问道:“真的假的,婆婆不会责备姊姊吗?要是我家婆婆肯定有话说。”
“婆婆是我的亲姨母,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我计较?”她替夫君生下一对子女,婆婆都快把她给宠上天了,是她命好,遇到一个疼惜自己的好婆婆。
第十二章 萧瑀已经死了(2)
越发不对劲了,萧瑀哪来的姨母?当年一场祸事,萧瑀再没有半个亲戚。“原来是亲姨母啊,难怪了,我就没有姊姊运气好,遇到一个挑剔婆婆。”
“人怎么能比较呢,妹妹娘家肯定宽裕富庶,才让妹妹养出一身好气度,姊姊羡慕得紧呢。”
“姊姊真会说话,我猜,姊姊娘家人也把姊姊给宠上天的吧?”
“哪能呢,我爹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留下我和母亲两人,族中长辈欺我家中无男子,竟抢走爹爹留下来的几亩薄田,迫得我和娘不得不投靠姨母,幸好姨母善待,丈夫疼惜,我这苦日子才算走到底了。”
心一凉,不必再确定了,这个萧瑀是个冒牌货,难道当初嫁给刘铵的,不是卫卫翔儇认识的萧瑀,只是同名同姓?
孟可溪轻笑,对身边丫头低声吩咐几句,丫头走出厢房后她又找其他话题与萧氏闲聊。“不知道姊姊有没有吃过南枣核桃糕?”
“那是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说过,妹妹在哪儿买的?味道好不好?”
说说笑笑间,菜一道道上来,孟可溪热情劝萧氏进菜,杯盘交错间,外头有人敲门。孟可溪眼神示意,丫头转身开门,卫翔儇快步走进厢房。
他心急难安,因为孟可溪让丫头传话——这个萧瑀,不是他认识的萧瑀。
怎么可能?他敢确定,萧瑀嫁给刘铵了。
不单单因为皇上的赐婚圣旨,萧瑀出嫁的第二年,他曾经快马赶到齐州,远远看过萧璃一眼。
她瘦了,可是她很积极地生活着,她用萧叔叔给的嫁妆开铺子,看她活得那样起劲,他才放心返京,才会领旨娶葛嘉琳进门。
一个冒牌的萧瑀……怎么回事?
不该闹事的,这对孟可溪不好,但卫翔儇无法控制滔天怒火。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击掌,桌上的碗筷弹起又掉回桌面,吓得萧氏往孟可溪身上靠。
如果卫翔儇能控制得住情绪,她本打算介绍两人认识,再慢慢找出问题所在,可是他这个样子……翔祺说得对,遇上萧瑀的事,他就会理智全失。
孟可溪叹气问:“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萧瑀?”
萧氏怎么都没想到,好不容易碰上一个顺眼的、肯真心相待的贵妇,竟会向她提出这个问题?心头一急,她急喊,“屏儿,我们走!”
“你以为,你能走得成?”
“光天化日下,难不成你想强抢良家妇女?”萧氏怒斥。对方的气势太强大,吓得她惊慌失措,但她硬咬牙,不退却。
“强抢?哼,就凭你这副鬼样子?说!萧瑀在哪里,你为什么假扮她,目的何在?”卫翔儇不屑对女人动手,但这会儿他管不得,抓起桌上碗盘往她脚边一砸,吓得弱女子软脚。
屏儿见状,欲放声尖叫,可是嘴巴刚张开声音还没出来,卫翔儇手指轻点过,她就成了石塑泥雕,动弹不得。
萧氏看见自己的丫头被镇住,吓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她结结巴巴说:“哪、哪里来的盗贼,你不要、不要轻举妄动,我夫君是二品大官,你敢动、动我一根寒毛,我夫君会、会让你死、死无全尸……”
“是吗?要不要试试,当年皇上赐婚,把大卫王朝首富萧梓华的女儿嫁给刘铵,短短几年他居然敢换新老婆,还顶着萧瑀的名头,这分明是藐视圣意,刘铵犯的是欺君大罪啊。欺君之罪祸及九族,不知道刘铵除了老母、儿女和你这个冒牌妻子之外,刘家还有几颗人头可以砍?”
一句一句,阴森冷冽,吓得萧氏泪水溃堤。
欺君之罪……怎么会这么严重?他们不过是……贪财……
见她哭哭啼啼,卫翔儇忍不住一巴掌往屏儿脸上轰过去,力气之大,大得孟可溪不忍看,顿时,屏儿的娇俏小脸变成猪头。
真是暴力呵,为避免再出现儿童不宜场面,吓坏肚子里的小千金,孟可溪好言好语劝说:“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今天这件事就是闹到皇帝跟前,你夫君也讨不了好,欺君之罪大过天,你可千万别害一双儿女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当今皇帝最倚重的大臣,也是萧瑀的义兄,你家刘铵不过是二品大员,人家可是封王封爵的大人物。
“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差了些,你再不交代清楚,下一巴掌肯定会打在你脸上,爷耐心不足,千万别等到他断你手脚、把你削成人棍后再老实说,那时候恐怕爷都没耐心听了。反正你不说,你婆婆会说,你婆婆不说,面对皇上时你夫君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