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菱一调酒,许多原本在位置上闲聊的女孩,全都转移注意力,着迷的看着盛菱利落倒酒,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她们眼睛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你的酒好了。”在托盘上摆好了十杯烈酒,盛菱语调冷淡地对眼前的男人道,将托盘往他前面一推。“老板请客。”表示这一盘酒,不收钱。
“我叫莫言。”他主动对眼前的女孩自我介绍。“盛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语毕莫言捧着托盘离开,留下一脸莫名的盛菱。
这人在对她发什么火?虽然那男人看起来温和,但她就是觉得,这位客人在对她生气。
算了,在酒吧里工作,怎样的客人都见过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可没有办法让每一个人都喜欢她。
幸好这是她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以后不用再遇到这类阴阳怪气的客人。
回头看墙上的时钟,现在时间是十点半,距离凌晨四点打烊的时间,还有五个半小时。
夜,真的太长,太长了。
第2章(1)
清晨四点半的Friendly,客人已散去,留下在店内打扫整理环境,收拾酒瓶的员工,以及在点算今日营收的老板。
大把的现钞经过锦哥手中,他数好、捆好,摆在手边的小型保险箱中。
往常大家四点就都走了,而现在到了快五点大家都还没离开,自然是因为今天是发薪日。
锦哥结算好了今日营收,也结算了员工薪资,将每一个人的薪资,放进个别的薪资袋中后发下。
“这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下个月再麻烦大家。”
“谢谢锦哥。”酒保、服务生、围事们领了自己那份薪水,离开了酒吧,留下还在巡场,收拾散落酒瓶、酒杯的盛菱。
锦哥看了看没了热闹喧嚣之后,变得安静的店,再将视线投在那个年轻的身影上。
盛菱没有表情,酷酷的脸,专心一意的做着自己的事,收酒瓶、擦桌子、将椅子抬到桌子上,她动作很利落,做着店里其它男人们都做不到的细琐杂事。
她连缝缝里的灰尘都死命要抠出来……这性格实在是!
“小菱。”锦哥摇头失笑,拿着她的薪水袋走向她,递到她面前。“这四年来辛苦你,这是你最后一份薪资。”
从十八岁起就在店里工作的盛菱,就要大学毕业了。
锦哥觉得有点热泪盈眶,谁能想得到啊?从一个糟糕寄养家庭出来的孩子,多少人像他一样,曾经走过歪路,进过少年法庭被保护管束,当然也是他自己不爱上学念书,走了很多弯路。
但小菱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学坏,而且就要念完大学了啊。
盛菱对付男客骚扰的手段还是他教的,如果遇到更过分点的,她肯定会让对方抱着鼠蹊部痛到哭出来。
教这么狠的招,那是因为盛菱还小的时候,锦哥亲眼看见寄养家庭的养父,欲侵犯刚来的盛菱,怕她跟之前的姊姊们一样受害,便救了她,还教了盛菱保护自己的方式,从那时候起,锦哥都没有忘了这个小妹妹,处处照顾着她。
“以后有什么困难,不要客气,要来找锦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你就像我妹妹一样。”
盛菱忙完手边最后一件事,这才抬头接过锦哥递来的薪资袋。
接过后,她皱了下眉头。“这—”也太厚了吧?袋子里的钱,绝对超过她应得的薪资。
“多的是你工作四年的奖金,你找工作期间总要钱周转,不要跟我客气,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找到工作之后,来店里请我喝两杯。”锦哥开玩笑道。
若是一般人,大概会笑谑的说:在你店里请你喝酒,还是你赚啊!
可盛菱不是一般人,她没有说任何话,皱着对女生来说太浓太黑,太凶的眉,轻轻点了点头,便接受了那份薪水袋。
锦哥习惯了她的寡语、她的情感表达失常,因为盛菱有着令人闻之心酸的往事—可在寄养家庭长大的孩子,又谁没有伤心的往事呢?
说些开心的事吧。
“欸,很久没看到你那个好朋友来找你—那个笑起来甜甜的,看起来就是乖女孩,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女生,叫什么去了……对了,无忧,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无忧无虑的女孩子,很久没看见她来找你了,她人呢?”他记得那个常常来店里陪盛菱上班的女生,说要等盛菱下班,但每一次都让盛菱生气的轰回家,不准她在酒吧里待超过午夜十二点,是个很难得能激起盛菱情绪起伏的人。
听见锦哥提起无忧的名字,盛菱动作僵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上的医疗胶带,将之扯了下来。
嘴唇上有一道愈合的粉色疤痕,那原本打着唇环的地方,只剩下一道疤。
“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
好友对着她痛苦怨恨的咆哮声浮现脑海,盛菱眼神黯淡。
“出国了。”简单三个字,解释了无忧不再来的原因。
盛菱不会告诉锦哥,她对无忧做了什么—她勾引了最好的朋友的男友,证明了那就是个随便的男人,配不上她最好的朋友。
周俊生是无忧的第一个男朋友,单纯不染世事的许无忧,对初恋男友用情至深,隐瞒着家人交往一年余,还在外租了房子好约会,八头马车都拉不回来,什么都不听。
但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人,可怎么劝无忧都没用,于是决定勾引他,而她随便勾勾手指他就乖乖跟她走,证实了他就是个垃圾,但这做法也撕裂了无忧的爱情,更毁了两人之间的友情。
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那个柔美的女孩,在撞见周俊生与她拥吻的一幕后,这么对她说。
盛菱嘴唇上的疤痕,就是在两人争吵,无忧愤怒失控的打她时,无忧手上水晶指甲扯下了她的唇环而留下的。
那是寒假发生的事情,寒假结束后开学,无忧没有再来学校,明明再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后来听说她家人送她出国念书了—盛菱知道无忧一定很伤心,失恋嘛,但她有家人的陪伴,无忧会没事的,离开了那个烂男人,外貌温婉美丽的无忧其实外柔内刚,她没问题的。
经历过这事,她还会是无忧无虑的女孩。只是她们这一段友谊,再也回不去了。
无忧再也不会用那只有对她才会有的任性语调道:“盛菱,你下班后到家给我电话,不管,我要知道你平安到家。”
这属于对好朋友的关心,再也没有了。
“出国了?不回来吗?”锦哥意外听见这个答案,见盛菱又露出那副心如止水的冷酷样,便知道盛菱又封闭了自己的心。
盛菱对于一般人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以及任何的情绪波动,有表达上的障碍。
认识盛菱时,锦哥就发现这个女孩不会交朋友,也不懂得怎么面对别人的热情。
她很冷淡,像没有心的机器人一样,不知道冷热,不知道疼痛,没有反应,但那个叫无忧的小女生打破了盛菱的心防,也是盛菱从出生到现在,第一也是唯一的朋友。
锦哥是看着她长大的,因此很了解无忧那女孩对盛菱的重要性。
可是她出国了,看盛菱不说话的模样,就能理解到那女孩可能不会再回来,不免为难得交到朋友的盛菱,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又剩下你一个人,唉……”
剩她一个人又怎样呢?为什么要为她叹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