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泌顺势跌进他臂弯里,对他得意地笑。
“对女人动手动脚的男人最糟糕了。”
云仰心头一动,随即对自己竟然还会对她心动懊恼不已。
这姑娘从头到尾没对他说过一句真话!“算我怕了你了!”他气得松开她,绕开一步走到厅中央。
柳沁见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眼眶登时红了。此时也顾不得师父在看着,大步走到他面前柳眉倒坚。
“我知道你在气我骗你,可我跟你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我爹娘哥哥义叔的事都是真的,我只是没告诉你我师父的事而已。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尽可以问我,我统统告诉你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她千方百计将他带来玉雪峰究竟是为了什么,想到这些日子来的诸般甜蜜,其实不过是她的有心设计,只怕他提出要见她爹娘时,她心里已暗自笑破肚皮,云仰羞辱难—。
他怒极反笑:“让你说更多话诓骗我吗?云仰只是个一穷二白的江湖游子,一无金银、二无大能,没有什么可骗之处,柳姑娘只怕是浪费太多心思在在下身上了!”
“你……你……”
柳泌脸色发白,突然咕咚一声,翻头栽倒。
云仰以为她又在惺惺作态,直到她真的重重跌在地上,才发现情况不对。
“泌儿!”
他脸色铁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天无痕原本看小两口闹别扭看得极有兴致,一颗心都跟着年轻起来,没想到会有这般的变化。
“让我瞧瞧。”他在爱徒身前蹲下来,手探向她的腕脉。
柳沁脸如金纸,气若游丝,意识已然昏迷,这绝对不是佯装得来。
云仰望着怀中苍白的脸蛋,又气又爱又恨又恼又怜又忧,万般情思拚在他的心头,几欲涨破。
最后,忧虑战胜了一切。
“天前辈,她中了古怪帮的蚀骨销魂散……”
天无痕吃了一惊。“怎么中的?何时中的?”
云仰迅速将孟珀威逼于她的事说了一遍。
天无痕脸色极端凝重。
“蚀骨销魂散中有一味赤炼草,越是到了冰冷之处,症状越受压制。是故你们在北境的这些日子,泌儿的发作并不明显。然而,症状虽然不显,却不表示毒性降低。方才你们一入了翠谷,气候暖热起来,她的毒性立刻就压抑不住了。你们怎地没说她身上中毒?”
云仰心中惶然,不由得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自从发现她是有心把自己骗上这玉雪峰之后,他什么都不信了,心头甚至认为,她连中毒都是假的,只不过要装柔扮弱取信于自己,不然怎么会这些日子以来都如此正常?
他万万想不到中间还有此情由。
“前辈,您救得了她吧?”他的双臂紧了一紧。
天无痕在心中算了一下。
“如今她中毒已经是第九十七日,此势四险异常,你抱着她随我来。”天无痕迅速往左恻的小门走了进去。
云仰不敢怠慢,抱起柳沁跟在他身后。
柳沁疲累的张开眼睛。
触目所及唯有漆黑,她心头悚然一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绵绵,连抬高手臂都万分困难。
莫非她死了吗?她心下惊惶。
忽地,一盏小烛幽幽亮了起来,一个微微沙哑的嗓音在她床畔响起。
“莫慌,天老前辈为你施的药性未过,你再多睡一会儿。”
柳泌偏头,看见云仰手中一盏烛光,坐在她的床头。
恍然有回到两个月前之感。当时她手脚不便,他也经常这般坐在她床头,陪她说话解闷。
只是现在的他却没有两个月前的精神。她第一次看见他下巴长满青影的邋遢模样。
“你这小没良心的,总算还知道要为我担心……”她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云仰无语。她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荏弱,他心中有再大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你和天前辈在院子里说了那么久,怎地没告诉他你身上有毒?”半晌,他终于道。
“你这人疑心一起,我要是不在你面前死一次,你哪里肯信我是真的中毒……”
她依然闭着眼睛,虚弱地道。
他被说中早先的猜疑,又惊又愧。
“……胡闹,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
她倒下来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她了,心中的害怕、惊惶、痛苦,远远起过了一再中她计的懊恼。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若沁儿真的不在了,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忍受这个想法。
可能失去她的恐惧盈满他的心头,自那一刻起,所有气恼怨怒早就烟消云散。
算他不争气好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他什么都不再计较。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她张开眼睛,眸中水光琳琳,楚楚可怜。云仰轻叹一声,轻吻她浅淡的唇。
“你说要拜见我父母亲长,现下你见过我师父啦!你觉得如何?”她悄声道。
他看着淡淡的红晕开始回到她的脸颊,叹了口气。
“所幸还未被大卸八玦,丢出去喂狼,想来应该还不错。”
她轻轻笑了起来,随即气一阻,闭上眼又深吸几口气。
云仰连忙轻拍她的胸口。“你已昏睡三日了,天老前辈说,他已替你将蚀骨销魂散的毒性袪尽,然而毒在你体内和了三个月,五脏六腑难免受损,接下来你得好生将养一阵子才行。”
“若师父说袪尽了,那一定就是袪尽了。”她终于有点力气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云仰,我知道你气我瞒你,我是有原因的。现下我什么都不瞒你啦!”
“你身子弱,等过两天好些了再说。”云仰摇摇头。
柳沁精灵似鬼,怎会不知他心头依然有些芥蒂?若是因此让他再记恨数日,真是闷也闷死了。
“我跟你说的事大都是真的。只不过没告诉你,我哥哥……他便是阴无阳。”
第10章(2)
云仰背心不由自主地一挺,大吃一惊。
“你便是古怪帮主的女儿?”
她摇摇头。“古怪帮主是我哥哥的师父,我爹娘和古怪帮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小时早产,大夫跟我爹娘说我养不过半岁,我爹不死心,千里适适将我送来师父这里,所以我是师父养大的。自五岁起,父母每年接我回家两个月。我哥哥虽然只大我一岁,可是我们从小没机会相处,不怎么亲近,后来他去了古怪帮学艺,我们就更不亲近了。”
云仰省悟过来。“那孟珀……?”
她点点头。“再怎么不亲近,我终究是他妹妹。孟珀回头对我加以暗算的事,他并不知晓,一知道之后,大为光火,立刻将她捉回刑堂处置了。”
“那他率陈铜几个手下抓了你审问,又是怎么回事?”
柳沁咬了咬下唇,偷眼瞧他。
“那却是出自我的授意,需怪不得沁儿。”门口忽然响起天无痕的嗓音。
云仰和她说话得专心,竟没注意到他已经进来。
天无痕见两人手挽着手,面贴着面切切私语,如交颈鸳鸯,不禁轻咳一声。
云仰这才醒觉,尴尬地飞快站起。
“老前辈。”
“你既是沁儿的知心爱侣,也不算外人,同她一起叫声‘师父’得了。”天无痕微微一笑,对自小养大的徒儿也不避讳,自然地走到圆桌前坐定。
“天师父。”云仰的脸微微一红。
“我瞧你今日破阵的手法甚是利落,清虚派中对五行八卦的钻研,想来甚是精辟?”天无痕忽然问道。
虽然不知他因何突然问起此事,向来就是个乖宝宝的云仰在长辈面前,依然恭恭敬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