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我说的,分明是姑母你有大智慧,我要多跟你学几年才赶得上你的一半。”
她这些吹撺人的话语让粘氏很受用,咯咯咯的笑得像闺阁中的姑娘,好不愉悦。
粘氏就是个没脑子的,不会分辨话的假,人家说什么话她都信,随便一句话就能拐得她上钩。
“唆唆!底下在喳喳呼呼个什么劲,是从哪飞进来的麻雀,想搅得我闻人府不得安宁吗?”
上首传来严肃的冷声,语带刻薄。
“老太君……”听出含沙射影的讽刺,心里恨极的粘虹玉装出柔弱害怕的神情,嘴唇轻颤。“都给我安分点,今天是新媳妇进门的第一天,谁敢使心眼就是跟我老婆子过不去,我心口不舒坦了,你们一个个也别想好过。”她还没老眼昏花,镇得住这群魑魅魍魉。“是。”
下头小辈一致应和,但是二老爷闻人凤就显得比大老爷闻人杰神清气爽,弥勒佛似的笑脸始终挂在脸上,眼神温和得就像亲切的邻家大叔。
而坐在闻人凤身边的是他的妻子林氏,为人精明干练,行事圆滑,在府中、官夫人圈里都颇有声名。
林氏后头站着的是二老爷的妾室和通房,金姨娘生有一子闻人河,青楼出身的水姨娘肓有一子闻人海,通房翠儿的儿子叫闻人江,庶子身分的他们畏首畏尾的站在闻人胜身后。
林氏还有一女闻人莹,今年十四。
而大房的粘氏生有两子闻人璟、闻人钰,其余皆为庶生子女,分别是闻人雁、闻人悦、闻人秋,三人当中只有闻人悦是庶女,其它皆为庶子,他们规规矩矩地等着见大嫂。“来了,来了,大爷和新媳妇来了。”门□的婆子高声喊着,她一喊完,一只装着银锦子的苘包被塞到她手中,她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目艮的笑着,殷勤不已的上前开道。
“还好尚未过午,赶得上用午膳。”林氏满脸堆笑的滑出一句,让人知晓新媳妇来迟了。
“太君,爹,娘,二叔,二婶,以及各位长辈和族亲,劳你们久候了,是祯儿的不是,望请见读。”走得缓慢的齐可祯未语先笑,给人亲和的好印象,随即乖巧的一福身。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自言有错了,在座的长辈还好意思摆脸色吗?自是被她恭顺的态度给说服了。
“瞧瞧这张小嘴多会说话,那黄莺似的娇嗓软得酥人心,连婶子听了都麻麻酥酥的,无怪乎璟哥儿这般看童。”打定主意要把水搅诨的林氏笑得花枝乱颤,发上赤金镶红珊瑚步揺跟着揺晃。
她这话说得像在撺人,其实是在损人,暗指齐可祯是红颜祸水,新婚头一日就厚颜无耻的缠着夫婧不放,连敬茶都迟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令家宅不宁的事儿来。
她也是在挑拨粘氏,意思是大嫂呀,这样能言善道的媳妇你敢要吗?看人家落落大方,仪态万千,你被人甩到十条街外,婆婆不如媳妇,传出去会笑死人的。
齐可祯也不恼,话中有话她也会,笑咪咪的开口,“这位是……二婶吧?!你还没喝口侄媳茶,就夸赞侄媳这么多。你别急,总得敬着长辈来,等侄媳先向太君、爹娘敬完茶后,自是少不了二婶的那碗认亲茶。”意思是太君都没开口呢!你算老几。
林氏像是脸上被打了一巴掌,讪讪一笑。“说得真好,有人就是没有脸皮,分不清长幼尊卑,我们闻人家就是要有个懂事的来掌事,才不会有那么多动小心思的人。”
老太君一句话掮了很多人的脸,不少人面色一宭。
“太君年纪大了,别操太多心,让我们敬茶吧!”不想妻子遭人攻讦的闻人璟淡淡启唇,看向爱妻时神情却如冰雪初融。
“呵呵……是老了,有些撑不住了。上茶了,喝了长孙媳妇孝敬的这碗茶,老婆子我还能多活几十年。”
庄氏特意强调了“长孙”二字,让原本笑得有点僵的林氏为之色变。
她这句话是在警告二房不要在中馈上多费心思,将来闻人家还是由大房长子嫡孙来掌,没二房的事。
“太君喝茶。”齐可祯双膝落地,双手高举过头,撺了一只云白瓷碗,青花图样衬出瓷白的清透。
“好,好,孙媳妇的茶我喝着就是香,余味幽长,有如我们闻人家世世相代的香火,我彷佛看到枝叶繁盛的大树上结满一粒粒的黄金果实……”
闻弦歌而知雅意,她羞红脸的点头。“祯儿一定遵循太君之意,早日为闻人家开枝散叶,给您老抱童孙。”
“好!好孩子,快起来,你真是聪慧的孩子……”
第8章(1)
老太君太久没见到像齐可祯这么聪慧的孩子,一点即明,不用跟她多说什么,略提一两句便立即心领神会,一通白通,蕙质兰心。
原本庄氏想给孙媳妇的见面礼是一根赤金镶碧玺多宝玉簪,那是她当年的陪嫁之一,极具价值,林氏多次讨要她都不给,留在箱底打算给她的童孙女。
不过看到齐可祯的聪明可人,她很是喜欢,把腕上的碧玉镯也摘下来,套入孙媳妇欺霜胜雪的细腕,满意的直点头。
她这一不经意的举动让在场的女眷嫉妒得红了眼,庄氏有多难讨好是众所皆知的,闻人家这些小辈中除了闻人璟之外,没人能入得她眼,连二房的闻人胜她也是看不上。如今多了个齐可祯,小夫妻同获青眼,这能不叫人捶胸顿足、大喊不公吗,什么好处都偏到大房那边去了。
即便是笑意常在脸上的二老爷也微凝了一下嘴角的笑,眼中闪过不明的阴冷,才又和善的呵呵笑。“鲁,喝茶。”
脸色蜡黄的大老爷闻人杰咳了两声,看起来身子不太好,精神不济,自从被拔官后,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嗯,以后好好跟敬轩过日子,他好你才好,要谨记在心。”他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长子的身上了。
“是的,爹,一日为闻人家的媳妇,终身是闻人家的媳妇,他苘鋤头我刨泥,他登青云我送梯,媳妇绝不会让你失望。”夫妻是一体的,虽然被骗有点不甘愿,但她不会是扯后腿的那只手。
闻人杰闻言,两眼微亮,以深思的眼神打量儿子的新妇,他喝了茶,送的是比较庸俗的银票,五千两。
“娘,喝茶。”
齐可祯将茶送上前时,粘氏看似要伸手接,可是不知怎么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正经八百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双目垂下,好像没看见眼前多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茶。
许久许久,也没人作声,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婆媳俩。
“娘,喝茶。”
粘氏身子动了一下,但是又坐得端正。
“娘,喝茶。”
三请之后,茶水都凉了,粘氏才如梦初醒的睨了她一眼。
“你在唤我?”
“是的,娘,请用茶。”齐可祯不恼不怒,一如先前,面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好似被习难的人不是她。
粘氏没端过婆婆架子,偷偷看了看一旁的粘虹玉,粘虹玉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她又开心的转过头对付媳妇,“我不习惯喝冷掉的茶,你这媳妇真不懂事,茶凉了喝了胃疼。”
“是媳妇的疏忽,流虹,童新上茶,上热茶。”她面不改色地当所有人的面直接将冷茶钹在地上。
不过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大半的茶水钹向粘虹玉脚恻,虽然没有溅到她,却吓得她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