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姝闻言乐开怀了,右唇边的梨涡更深了,整个人彷佛沾了蜜似的甜美极了。“还是容先生聪明,我竟然没想到,下回我可要告诉师父,我也有自个儿的品味。”
卫容骏从不知一个人的笑容可以如此动人,如同东升的旭日,令人不禁屏息视之……他对陌生人向来防备,可是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是因为她一眼就发现他易容吗?
收起思绪,他笑着道:“你们师徒感情很好。”
“我是师父捡回来养大的,感情当然好。”
他没想到她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明日容先生不必再用药了,我就不来了,我在此先跟容先生告辞。”林言姝恭敬的行个礼,便准备收拾药碗走人。
“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吓唬小大夫。”
“没关系,留我一条小命就好了。师父说我很可爱,没有我的日子无聊又无趣,虽然我医术比不上师弟,她还是觉得我最棒了,以后还盼着我给她养老送终,若是我比她短命,如何给她养老送终?”
卫容骏差一点爆笑出声,这个丫头喋喋不休的样子真是可爱,“公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请小大夫放心。”
“没有人愿意当忘恩负义之人,皆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换言之,真要忘恩负义,总是可以找到理由。
“我保证公子不会伤小大夫一根寒毛。”见她心存怀疑的样子,他索性举手给予保证,“若他不想与我从此不相往来,他绝不会伤你一根寒毛。”
“我信你。”真是可惜,容先生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应该配个仙姿般的美人,为何会跟粗暴的楚公子凑在一起呢?
卫容骏拿起枕边的锦袋递给林言姝,“这几日多谢小大夫照顾。”
“不必了,那位楚公子已经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是我的心意,请小大夫收下。”
人家坚持要她收下,她也没必要客气。虽然师父医术高明,研制各种药丸,赚了很多银子,但是经常给穷人义诊赠药,银子花得也很凶。
林言姝收下银子,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昨晚从张婶那儿听到的事告诉他,给他提个醒,“对了,最近燕王府的侍卫不时在晋阳城巡视。”她直觉燕王府的异常举动应该与他们有关。
怔愣了下,卫容骏看着她的目光变了,“小大夫总是随时留意晋阳城的情况吗?”
林言姝点了点头,“师父说燕州紧临北辽,北辽一旦有异动,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燕王府,因此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想在此地生存,要时时留心燕王府。”
“你师父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也觉得师父很了不起,可是师父说,她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比寻常人看得更透彻,知道在燕州谁的脸面都可以不给,唯独燕王府的脸面要尽可能守住,若是守不住,就是逃难的时候。”
“晋阳府府尹的脸面也能不给吗?”
林言姝的眼神一沉,容先生是朝廷的人吗?不过,她故作听不明白的道:“府尹的身分比得上王爷吗?”
卫容骏立马明白过来,晋阳府府尹虽是皇上钦点的人,甚至算得上皇上亲信,可是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能够不屈服吗?
他连忙换上轻松的口吻,“就我所知,燕王仁慈宽容,很受燕州百姓爱戴。”正因为如此,皇上不愿意正面跟燕王对上,一旦内斗,受损的可是大周人民。
“我不清楚燕王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对燕州的百姓来说,燕王是个好王爷。”他至少不会鱼肉百姓。
“燕州百姓心目中,燕王想必比皇上来得重要吧?”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皇上离我们太远了,而燕王若是不好,我们日子恐怕就不好过。”老百姓都是很实际的,日子好不好过才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天高皇帝远,百姓日子不好,皇上要管,最多也只能派个正直的好官过来,又岂能如在地这些当权者能够直接左右百姓生活?”
“百姓的心愿很小,有实质的利益就感恩戴德。”
“你是不是也很感谢有燕王?”
“我看燕王还不错,不过师父说,燕王是聪明人。”
没错,燕王最大的依靠并非北辽的威胁,而是燕州百姓,皇上不怕以武力解决燕王的问题,就怕激起民怨。
既然他已经知道晋阳城的情况了,林言姝也不好再说下去,免得多管闲事——师父说过,不清楚状况,就别多嘴,免得好意变成多管闲事,好心却没好报。
“谢谢。”
顿了一下,她晃了晃手上的锦袋,“容先生已经谢过我了,而且我收了银子。”
“……”他是谢谢她告知燕王府的动静。
林言姝突然想起一事,解下腰上的荷包,从中取出一张方子递给卫容骏,“差点儿就忘了,这是我为容先生设计的四季养生方子。容先生的身子娇贵,最好能够从平日保养调理,长年下来,就不至于因为天候稍有变化,身子就遭难了。”
卫容骏打开方子细细看起来。
“容先生老是吃药,肯定闻到药味就觉得恶心,不过容先生放心,这些药膳都很美味,保证容先生喜欢。”
虽然他每次吃药都是一鼓作气的喝完,可是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显然是在压抑内心深处的厌恶感。
卫容骏不自觉的唇角上扬。连爹娘都以为他是最听话的病人,说到吃药,他从不拖泥带水,没有人发现他其实很讨厌吃药,而她竟然察觉到了。
“还有,我不会害容先生,这方子可别随手扔了。”
“我不会。”
林言姝看了窗外一眼,若是那位楚公子瞧见了,很可能一把火烧了这方子。
卫容骏看出她心中所想,笑言道:“公子并非不知分寸之人,这是小大夫给我的,公子不敢毁损。”
“那就好。”林言姝再次行礼道别,顺道带走药碗。
卫容骏再一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子,珍惜的折好,放进系在腰上的荷包里。
看着高挂天际的月儿,林言姝无意识的晃动两只脚。明明已经在能力所及范围尽力帮他了,为何她还是觉得对不起他?那位楚公子绝对是个坏蛋,一边有求于她,一边却又算计她的性命,她只要多跟他相处一日,就多作一日噩梦,可容先生却是好人,若非容先生维护,相信楚公子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他们虽是一伙的,在她看来却是不同,楚昭昀是死是活与她无关,但她不能不在意容先生的生死。
“丫头,怎么了?”林雨兰抬头看了树上一眼,便在树下的秋千上坐下。
“我睡不着。”
林言姝对林雨兰的出现毫不惊讶。师父就是这样子,只要不出门,每晚安置前总要一一巡视,确定他们没有不睡觉偷看书,就是师弟,如今都十八了,在师父眼中依然是没长大的小屁孩……师父在被赶出夫家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后来小产失去孩子,因此师父看他们就像那个失去的孩子。
林雨兰忍不住翻白眼,这不是废话,难道这个时辰爬到树上是为了睡觉吗?
“我不在时,你日日早出晚归,都去哪儿野了?”
林言姝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早出晚归不是四处疯玩,是去干活。”
“干活?”
“真的,我还挣了很多私房钱。”师父看不起她的医术,总是取笑她,若她能靠医术挣银子,挣得的银子就留着当私房钱,将来嫁人多一点压箱底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