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宸却是毫无意外,方才他就认出来了,只是对方没有承认,他也不便明说,现在倒是没了这个顾忌。“其实我们这趟前来,原就是听闻贺大人正巡察至此,想来个拦轿喊冤,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巧遇了。”
“喔?”贺远山很清楚莫宸说的巧遇应该不是假话,因为是莫宸他们先来的,而自己的行程可是极不固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去哪里,所以特地在这里演一出给他看、博得他信任的戏码,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再加上莫宸坦言就是来找他的,反而让他的疑心去了大半,一听到“拦轿喊冤”,他也正色起来。“贤弟请说。”
“在下只是想请大人去找一下辽州知府柳权……”莫宸于是娓娓道来一切,包含他希望贺远山协助的事。
桌面下,他却悄悄握住了雀儿的小手,他的妻子,可真是个福星啊!
朝廷要的武器必须在三个月内交货,但三个月后宋青涛来到大牛刀剑铺,却发现整个铺子空荡荡,彷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明明前些天他还来确认过制作武器的进度,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焦急的向四周其它铺子打听,可是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何时搬离的。
再怎么蠢都知道,自己可能遇上骗子了,何况是宋青涛这么精明的人。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他急忙冲到城主府,奇怪的是,他一介平民,竟然可以让那些城卫让路,让他一路寻来城主胡振东的面前。
“糟了!城主,出大事了!”宋青涛难得失却了冷静,一见到胡振东便惊慌失措的大呼小叫。
胡振东正在喝茶,一口茶差点直接喷出来,他皱眉瞪着宋青涛,没好气地道:“什么大事?”
“大牛刀剑铺不见了!”宋青涛气急败坏。“今天是交货的日子,可是整间铺子是空的!”
“什么?”这次胡振东真的把茶喷出来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不知道,只怕这回我们遇上骗子了。”宋青涛恨恨地咬牙。“而且别说三万把,一把我们都交不出来。”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瞎了眼,宋青涛骗得了莫家锻造坊,如今换他被别人骗,只怕这次不仅莫家锻造坊要吐出来,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那怎么办?”胡振东着急地由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厅里绕圈子。“这次的武器可真是货真价实的要给边军的配备,不容许延长货期就算了,现在连个几百把都没办法拿出来交代……唉,这次真被你害死了!”
宋青涛当初能够接到朝廷的生意,确实是借用柳竹音的关系,但即使如此,他一介平民要见到辽州知府还是有困难,所以他便请胡振东出马,有了城主引见,他才成功的见到柳权,请柳权去谈下了这笔生意。
现在事情出了纰漏,不单只是宋青涛有事,中间牵线的一个个都逃不掉,事已至此,几乎没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城主,我们逃吧,一把刀都交不出来,依律会砍头的!”宋青涛说得咬牙切齿。
他这几年花费心力好不容易才得到莫家的产业,现在要他割舍,简直就像割他的肉一样,可是如今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抛下一切了。
“逃?”胡振东愣了一下,接着连连点头。“对对对,只能逃了,我这就去打点,还得叫上我的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
“不用叫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门口突地传来一道威严的喝斥,柳权带着一名气质卓然的中年文士以及几名随从大刺刺的走了进来。
胡振东和宋青涛色大变,但胡振东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柳大人,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柳权先是恭敬的朝中年文士微微一揖,这才道:“这位是巡抚贺远山大人,贺大人今日代替兵部前来收取订制的武器,因为找不到你们,就找到本官这里来了,想不到倒让我们听到一出好戏啊!”
不待两人反应过来,贺远山板起面孔厉声喝道:“宋青涛、胡振东!今日是交货日了,本官到莫家锻造坊,居然无人接应,现在找上门来,居然听到你们要逃了?本官可是订金都付了,订制的武器三万件呢?”
胡振东冷汗流得整个背都湿了,却找不到什么好理由,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呃……大人,这一切是误会,那批武器出了一点问题……”
“看来不是出了一点问题,而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吧?”贺远山目光犀利地扫过两人,两人一和他对上视线,都有种身子瞬间结冻的感觉。“刚才本官可都听到了,你们一把刀都交不出来。不是听说莫家锻造坊远近驰名,做工精良,而且从不拖欠?”
“这……那个……”胡振东直向宋青涛使眼色,要他想想办法。
宋青涛哪里有什么办法,饶是口齿伶俐如他,遇到这种被人赃俱获的突发状况,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反应了。
贺远山身后的一名护卫一步走了出来,摘下头上的头盔,冷冰冰的瞪着宋青涛及胡振东说道:“他们答不出来的,因为现在的莫家锻造坊,根本没有接下这笔生意的能力。”
一见到是莫宸,宋青涛及胡振东都不敢置信,张口结舌,尤其是宋青涛,一听到莫宸说话如此有条理,当下便知道他的傻病已经治好了,这也等于他宋青涛完蛋了。
莫宸并不理会宋青涛的惊讶及害怕,径自对着贺远山陈述宋青涛及胡振东两人的罪状,“启禀大人,草民便是莫家锻造坊的家主莫宸,宋青涛勾结金石城城主,以莫须有的罪名谋夺了莫家的家产,拘捕了我莫家人,还派人中途劫杀,是草民有幸,逃过一劫。胡、宋两人此举导致莫家锻造坊分崩离析,老的师傅都离开了,所以才会制不出大人要的武器,请大人明察。”
“胡振东、宋青涛,此人所说是否为真?”贺远山沉声喝问。
“当然不是!柳大人……”胡振东频频向柳权使眼色,希望他能说两句话为两人开脱,毕竟柳权在争取朝廷生意这件事情上也是有牵扯的。
“叫我做什么?”想不到柳权竟撇得一干二净,还倒打一耙。“贺大人,下官可以为莫家作证,确实是宋青涛勾结金石城城主胡振东,谋夺了莫家的家产。当初下官是以为锻造坊仍是莫家主事,才会介绍他们做这笔生意,想不到莫家锻造坊早被胡、宋两人霸占且易主,下官也被蒙在鼓里啊!”
“柳大人,您怎么可以……”胡振东急得双眼都泛红了。
柳权别过头去,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模样。“本官怎么了?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本官痛心至极,在莫家家主带着贺大人找上门来、听闻来龙去脉时,本官便知道被你们骗了,马上带着贺大人来抓人,像你们这种奸诈小人,是为王朝的清明之风所不容!”
宋青涛原本还一头雾水,柳权怎么会突然倒戈相向,如今一听便明白了,原来是莫宸不知怎么找上了巡抚贺远山,然后带贺远山去找柳权,揭发了莫家锻造坊如今易主、只是座空壳的事实,柳权为了脱罪,自然会把事情都推到他和胡振东的头上,而且还不得不为莫宸作证,如此才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当中牵线促成这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