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事,才三、四个月呢,会不会一年后再提起他们,她可以面不改色,像听取隔壁邻居的八卦消息?会不会两年、三年后,可以平心静气坐下来,与他们共叙往昔?
还是没来吗?再看一眼窗外。
无双收妥匣子,把柜里的两套新衣裳拿出来,一大、一小,是做给孟晟和圜儿的,就当是送给这对师徒的礼物。
圜儿正式拜孟晟为师了。
“旁的功夫不论,飞屋顶的功夫一定得教,哪日你没空,还有圜儿可以带我上屋顶看月亮,不过我敢保证,圜儿一定不会把我丢在屋顶上。”她酸了他一句,本想逗他笑的,可他却意外地郑重无比的说——
“只要你想看,我就有空。”
很简单的一句话,心就甜了,他看重她,比她以为的更重要。他们果然是好朋友。
无双摸摸布料,是江南云锦。
甭说他不会在布料上费脑筋,就算肯,这块布料在京城里也买不到,是御赐的吧,浴血沙场,用性命搏来一个三品将军,容易吗?
门板传来两下敲叩声,来了!
无双跳起身,冲到房门口打开门,真的是他——迟到的蒋孟晟。
“你来了?”她笑逐颜开。
“我来了。”冷冷的脸部线条化成一汪柔水。
他从怀里掏出两条还没长足的丝瓜。“给你。”
他望着她,像想讨夸的小狗,看得无双想笑。
她接过手,小小的丝瓜不及手掌大。“为什么给我这个?”
“信里,你想要的。”
她想想,才想起自己写了什么。“这是迎宾棚长出来的?天,我只是……”
他切断她的话。“别担心,我扔了银子给阿元。”
无双哭笑不得,他讨好女人的方式简单到近乎粗暴,却也……却也让人窝心。“知道了,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如果每个来客都像你这样,棚架上的瓜都甭想长大。”
“好。”丢下话,他转身往外。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山上砍竹子,给你搭棚架。”
把她的话全记进脑袋里去了?还能比这样被看重更满足吗?她说:“不急,先吃饭。”
“好。”他点点头。
她走到脸盆边,给他拧来湿帕子擦擦头脸。
“上次你让李文送来的布,我做了两套衣服,给你和圜儿的,你先试试,不合身的话,我马上改。”
“好。”
“我先出去给你备饭菜。”说完,无双走出屋子,背靠着门,笑得灿烂。
都不晓得呢,不晓得自己看见他会这么开心,好像是……心悬在那里,一直等着,等待他出现,等待他的两天两夜。
古代怎么就没有劳基法?一个月只休两天,想多放几天还得看长官的脸色,太不重视劳工权益了,不对、等等,他算是公务员吧,应该周休二日的。
不过无妨……他终究是来了。
第十章 情谊渐浓(2)
心情变得轻快,连脚步也轻快起来,无双把菜端进屋里时,孟晟已经换上新衣。
虽然没有镜子,但是他低着头看过好几遍,脸上的笑掩也掩不住,因为……这是娘过世后,第一次有人为自己做衣裳。
孟霜、孟瑀连块帕子都缝不上,更别说帮哥哥裁衣。
幸好他吃不讲究、穿不讲究,军营会照两季发衣服,衣服破了,自己穿针引线、缝缝补补就过了,真弄得太破烂,顶多去成衣铺子里买两套回来顶。
即使当上大将军,除官服之外,他还是习惯穿成衣铺子的衣服,所以这身新衣让他……很开心。
无双偏着头望向他,被他弯弯的笑眼电着了,原来这么严肃的男人,笑起来这般迷人,真帅!
她放下托盘,调皮地在他身前身后绕一圈,上上下下打量。
他身着崭新的月白长衫,布料虽然贵重,却不甚张扬,他身形挺拔,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浓密的黑发只用一柄银簪扣住,整个人硬是透出几分书卷气。
他的目光里闪动着奇异光芒,如春天的湖水,看着暖洋洋的好舒服。
是啊……总是那双眼睛,那双能看透世事的清润眼眸,带着温暖人的悲怜,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真心意。她可以拒绝天下人,却拒绝不了他的真诚。
“真好看,不知道哪家姑娘会看上咱们家平阳将军。”
她的夸奖让他脸色微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脸上浮现几分羞赧可爱。
“说说,有没有被漂亮姑娘给瞧上眼啦?”她凑近他,调皮问。
“不要胡说。”他板起脸,撇过头,走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换下来。
他再回到桌旁时,碗筷已经布好。
她夹一筷子肉到他碗里,问:“为什么把衣服换下来,不喜欢吗?”
“等重要的时候再穿。”
“这么节俭?”她笑得眼睛都快找不到了。“看来御前侍卫的俸银不多。”
他横她一眼,这话最好别给皇上听到。“等重要的日子再拿出来穿。”
“哦,原来来见我……不是重要日子。”
他被她闹出大红脸,硬声说:“等沐浴过后再穿。”
噗!她笑了,把个严肃的大男人逗得无处可逃真有意思。
傻瓜,她怎会不知道,他这是珍惜呢,珍惜衣服、也珍惜她的心意。
收起笑意,她正色说:“回去时,记得帮我把圜儿的衣服带给他,和你那套同布料、同款式,衣摆都绣上几竿修竹,一起穿出去,大家会晓得你们是师徒。”
听见师徒,孟晟想的却是父子,莫名其妙的快乐从心底漫起。
过去他在岳帆的衣服上经常看见云纹,每次新衣上身,岳帆老爱跑到他跟前显摆,说这就是有媳妇的好处。
“你的祥云纹绣得很好。”他直觉说,但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羞出一张大红脸,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抱歉。
无双没有生气,只淡淡说道:“从现在开始,我的竹子会绣得比云纹更好。”
这是宣示、也是一种态度,表明她重新来过的决心。
孟晟不反驳,因为一次、两次……那么多次下来,如果他还认为破镜可以重圆,那么他就蠢到不行了。
微哂,他换话题。“我带来圜儿的信,这次他把丘太傅评点过的文章也托我带过来,让我问问,你还给他编写故事吗?”
“圜儿开始写文章了?”才五岁,字都还没认齐全,怎么就要写文章了?简直是揠苗助长。
“是,丘太傅向皇上夸了圜儿几次。”
“那其他皇子会不会……”无双忧心忡忡,当学霸很辛苦的,若是被一群皇子集体排挤……她该不该在信里教教儿子木秀于林的道理?
“放心,丘太傅是个好师傅,他懂得怎么平衡皇子和伴读之间的关系,圜儿与几个皇子相处得不错,尤其是二皇子和三皇子,淑妃常让他到宫里玩,这对圜儿的未来有好处。”
无双反对。“和皇子关系太好并不聪明,若是皇帝早立太子便罢,历代多少实证,搅进夺嫡之争的臣子,几个人能有好下场。”
“才几岁的孩子就想到夺嫡之争?你想得太远。”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后宫,凡事都得考虑深一点。”
“放心,圜儿比你想的更懂事。”
无双点点头,眼下她无能为力,只能相信孩子。
见不得无双皱眉,不擅长讲话的孟晟只好再丢出新话题。“听说焦大叔把梅林管理得很好?”
果然,谈起事业,她兴致大发。“对,焦大叔说今年入冬肯定能让游客观赏到梅花,但之后能不能结实累累,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