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彭振修又载她到医院,这次遇到二表姊和三表姊,两个人都摆脸色给她看,就是要给范晓文难堪。
“你怎么还没滚?”
“别想再接近我爸!”
面对表姊们的鄙夷和轻蔑,她也只能吞下去,语带请求地道:“我明天就会回台湾,不会再来美国了,所以请让我再进去看看舅舅。”
二表姊有些怀疑。“你真的要回台湾了?”
“是真的,我还要上班。”她只请了七天的假,该回去了。
“好吧,就让你看最后一眼。”二表姊这才放行。
而三表姊则是把眼光都放在彭振修身上,被她用露骨的眼神盯着,彭振修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走进病房,范晓文握住舅舅的手,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安心,这才和彭振修一起离开。
坐在车上,彭振修好奇地问:“你最后跟Charles说什么?”
范晓文喉头微哽。“我说只要是人都会死,要舅舅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求观世音菩萨照顾他,至少免去身体上的病痛……契母慈悲为怀,相信祂会帮我的。”
“哼!”
“为什么又哼?”这是第二次了。“彭先生对我契母有意见?”
“没错。”彭振修一脸嘲弄。
“为什么?”范晓文不解地问。
他抽紧下颚。“因为祂把我们彭家害惨了!”
“契母怎么害你们的?”她非得问清楚不可。
彭振修意味深长地瞄她一眼。“这可是我们彭家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她听了之后,会不会也把他当作怪物?
“不方便说吗?”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就看你信不信。”她会不会跟那个女人一样说出伤人的话,他决定赌赌看。
她想了又想。“你说说看。”
“好……”他一面开车,一面说出“彭家魔咒”的起源。“这些都是家里的长辈告诉我的,大概在五百年前,因为当时世道太乱,妖魔鬼怪也就跟着横行,其中有一只千年魔物的力量更是强大,就连那些低阶神只都不是对手,它附在人类的身上,吸取他们的精气,残害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直到上天终于派了天兵天将下凡抓它……”
范晓文听得很专心。“然后呢?”
“就在某个晚上,千年魔物知道打不过天兵天将,就逃进一户姓彭的大户人家里头,而这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正好怀孕,千年魔物就附在肚子里的胎儿身上,它以为这么做,天兵天将就不敢伤人,就在这个时候,观世音菩萨现身,将它封印,却也跟胎儿合为一体。”最后几个字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
范晓文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观世音菩萨还很好心地现身在这位大户人家的夫人面前,说祂把一只千年魔物封印在腹中的胎儿身上,从此拥有永恒的生命,除非发生意外事故,或是自杀才会死亡,而且不只有他一个,就连他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会因为血脉相连而有同样的命运……”彭振修手指敲着方向盘。“你说你那个契母是不是把我们害惨了?我们彭家的男人从此不会老,也不会死,就跟怪物一样活着……”
“这是真的吗?”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为这是《聊斋志异》里的故事。
彭振修朝她怒吼。“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呃……”
“你看得出我已经六十岁了吗?”他讽笑一声。“别人想要长生不老,对我们彭家人来说,只希望快点破解魔咒,像正常人一样会老、会死。”
看着身旁的男人眼眶泛红,俊脸上布满悲愤,范晓文也深深地替他难过。“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干么跟我道歉?”他粗声道。
“我代契母跟你们道歉,我想祂这么做,一定有祂的用意。”
“你……你根本就被祂洗脑了!”这个女人是观世音菩萨最虔诚的信徒,又是干女儿,当然不会认为祂有错了范晓文小声地反驳。“我才没有被洗脑,我是真的相信契母不是故意要害你们彭家的人,一定有原因——”
这时正好碰上红灯,他把车子停下来,旋即转身用嘴堵住她后面的话。
很好,终于不用再听她契母长、契母短了!
他有些得意地掀开眼,却见范晓文张开双眼,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
她果然是青涩的小处女,他不禁好气又好笑,将舌头探入她口中,带着几分恶意,也有几分不知名的情愫。
这辈子谈过无数次恋爱,激情就像火焰般燃烧,令人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而跟这个女人相处完全没有这些,但可以让他心情平静,也因此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肤浅,只会从女人的外表来判断对方的价值。
那些和自己交往过的女人,他真的对她们付出过感情吗?还是根本只是自以为爱过罢了?
直到遇见这个女人,彭振修才开始认真思考。
这么一想,接吻的感觉也跟着变了,不再带着戏诚,而是专注和认真。
如果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冒出来。
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伸进口中,触碰到自己的舌尖,范晓文不禁跟着颤抖,她并不会觉得恶心,仿佛像是有一道电流窜过全身。
从来没有人教她被吻之后该有什么反应——还有,他为什么要吻她?
爱情对她来说太复杂,她也从来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男生,这个叫彭振修的男人跟她不是处在同一个世界当中,要不是因为舅舅,也不会有交集,她实在不想跟他牵扯太多。
范晓文想起曾经在一部电影中听到的一句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当时很有感触,也许他们真的上辈子就认识,才会安排这一世再度相逢。
范晓文心里很清楚这个男人并不适合自己,那么就该远离诱惑,不要轻易跨越那道防线。
才要推开他,下一秒,喇叭声大作,原来早就绿灯了。
彭振修低咒一声,放开她,踩下油门,没注意到前面的车子只不过是缓慢前进,就这么撞了上去。
“啊!”范晓文发出尖叫,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她就撞上玻璃了。
他踩下煞车,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俊脸苍白地望着她,迭声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看着我!是不是撞到头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只是吓了一跳……”她惊魂甫定。“快看你的车有没有撞坏……”
“不用管它!”这一刻,她比爱车重要。
范晓文扶着额头。“我真的没事……”
叩叩!前面无端被撞的车主来敲车窗了。
“我出去一下,你待在车子里,不要出来。”彭振修说完就走下车。
范晓文担心地望着车外,双方似乎发生些争执,幸好对方的车没事。
没过多久,彭振修重新回到车上,把车开走。
“Sorry……对不起。”他破天荒地道歉了。
“我没有受伤,不要放在心上。”范晓文再次保证。
彭振修朝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审视她的脸蛋,确定没有肿包或是挫伤。“要是头晕想吐,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忍耐,也不要觉得会麻烦到我,我真的没有那么冷血,连你的死活都不顾。”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看他一脸自责和焦虑,向来波澜不兴的心湖微微荡漾着,这种微妙的转变让范晓文暗暗心惊。
当这个男人表现出关心的时候,会令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直到这一刻,范晓文才正视自己也是个女人,而且寂寞太久,无比渴望着被宠爱和疼惜,但是内心深处又感到深深的恐惧,害怕真的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