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领着两名随扈转身欲走,却因香柳的一句话止了步。
“等等!将军,我这儿看相的规矩可是入门一两,算得准的话要十两……”
权辰汉也不罗唆,突然回头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她的小手,将几锭银子塞进她手里,动作快到不仅香柳吓了一跳,连负责替她阻挡这种轻慢事的冉儿也措手不及。
“十日后若你算得不准,我会要你加倍奉还!”撂下了句意味深远的话,权辰汉回也不头地离开。
“这男人……”香柳看了下自己被轻薄的手,不仅不恼,居然还弯起唇角。
“……有趣极了,我香柳要不迷得你团团转,名字就倒过来写!”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出了门后,权辰汉突然默默地看了下自己方才摸过那香软小手的右掌,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第2章(1)
权辰汉班师回朝后,依律也须上朝,虽然他对这种事情极为不耐,但述职是他的工作,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换上官服去了。
前几次早朝,他已将击退东南沿海以毛氏流寇为首的海盗,及击毁对方数艘战舰的过程源源本本地禀告了皇上,接下来的朝会,基本上他只是个雄壮威武的装饰品而已。
不过在强忍着呵欠的同时,某位大臣的话突然引起他的注意,令他不由得睡意全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此次与毛氏海盗的战争毁损了许多火器,已由神机营宋大人加紧修复,也有新式火器正在积极研发。另外为试验新式火器,火药也需要补充,目前已从岭南运来大批火药,应该于近日会送至神机营……”
这段表奏没有什么不对,内容也十分正常,然而听在权辰汉耳里,就是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但运送火药这么重要的事,似乎处理得太过松散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神机营在京城里的位置,恰巧就是西南方。
话说他从香柳的相命馆回府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一心只想戳破那江湖术士的读言,因此听见此事后,他便下了个决心——即使圣上没有交代,他也要去瞧瞧!
下朝之后,他飞快赶回将军府,他的左右俾将李齐与赵青见他行色匆匆,不由得大感纳闷,出言相询。
“……此次送至神机营的火药数量庞大,不容有失;兼之还有新火器的发明也十分重要,因此,我这几日要到神机营附近查看一下,你们两个也随行。”权辰汉简单地说明了一番。
“敢问将军,这可是皇上派下的差使?”赵青比较细心,不像李齐是个粗人,一下就听出主子话里没有提到皇上,这情形对于不喜欢管闲事的权辰汉而言十分罕见,更不用说,权辰汉与神机营的宋大人根本不合!
“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皇上没有提,将军却主动要前往神机营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倒真少见。”直肠子的李齐没想太多,直接便道。
“新火器的功能与我们水师有关,我也想看看。”权辰汉微微皱眉,说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赵青定定地望着主子,喃喃地道:“这神机营,似乎便在京城的西南方呢……”
“啊!西南方!前两日那相命馆的标致小妮子,叫香柳的,不就劝将军不要去西南方吗?”李齐恍然地一拍掌。
“将军,虽说你在香柳面前撂下狠话,但她算得准可是京城有名的,你确定要不理她的预言,反其道而行?”赵青虽然早猜到权辰汉硬要到神机营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忍不住劝谏。
“哼!装神弄鬼之言,何须在意?”权辰汉有些恼怒地瞪了两个手下一眼,问这么多,害他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
“将军,你重视香柳的情况,似乎有些意气用事了。”而且是非常的意气用事,他从来没看过主子会因什么事而宁可去和宋大人硬碰硬,赵青忖道。
“我、我何来在意,我只是为了替大勇抱不平罢了!”被这么一说,权辰汉心里也越来越感到怪怪的,口气却更强硬。
“大勇前日已经清醒了,大夫说已无大恙,只是身体虚了些,补一补就会回来了。”李齐弄不清楚赵青和权辰汉之间的对话含有某些调侃的成分,还傻乎乎的火上加油了一番。
“废话少说!总之你们两人去准备准备,这次在神机营附近可能要待个几天,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权辰汉不想再罗唆下去,不待两人多言,风也似的又卷出厅外。
等到他走到连影子也看不见了,赵青突然拉着也要跟着走出去的李齐。
“李齐,你说,如果将军此次去西南万事平安,他接下来会怎么做?”他挤了挤眼,笑得暧昧。
“不是说要去拆了那香柳的招牌?”李齐一脸可惜地道,香柳那小妮子可美的呢,一双上扬的凤眼迷死人了!
“那也要看将军狠不狠得下心啊,你认为他真的会拆?”赵青语带调侃,表情十分微妙,这下鲁男子如李齐也懂了。
“嘿嘿,那可真的很难说了……”
依权辰汉今日异常的情形,究竟他希望这次的神机营之行一切顺利还是要有些波折呢,恐怕很难说得清了!
星月如织,刚沐浴完的香柳,偏头坐在院子里梳整着微湿的头发,薄薄的白色衣衫在夜风中飘动,衬托出姣好身段,看起来犹如仙女下凡一般。
连服侍了她好几年的贴身侍女冉儿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痴了。
然而,这样悠闲美丽的画面,却在香柳抬起头,看着天上星宿,手上梳篦“啪”的一声忽而折断时,骤然打断。
“糟了!”她低声一呼。
沉着的冉儿警戒起来,“小姐,怎么了?”
“那个白痴……”香柳没有回答冉儿,只是起身跑进房里拿出了个罗盘,又仔细地和星宿对了一阵,才翻了个白眼道:“果然,五黄土星飞临西南方坤宫,二五同宫,必有灾难!”
接着,她娇气地哼了一声,气闷地道:“权辰汉啊权辰汉,都是你这大祸星,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你害死啊?”
“小姐?”冉儿有些无奈,虽然她也有读过书,但香柳的话她是一句也听不懂。
香柳终于望着冉儿,“原本在我的推算,五黄土星位置不会这么偏西南,偏偏权辰汉那像伙运势强,他一往西南方跑,他的本命星也硬是牵制着让五黄土星飞临西南坤位,造成了五黄煞。这次的五黄煞若不好好处理,小则死伤数人,大则尸横遍野。”
这些话落在权辰汉耳中,八成又说是妖言惑众,但冉儿却对香柳的话坚信不已,这事也许要从香家的背景说起——
在先秦年间,香氏一门便是有名的数术大家,掌握着易经先天六十四卦的秘密,对于五行阵法及风水勘舆亦有深入研究,只不过当时的香氏只为天子推算,故而一般百姓并不知有这么一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人。
到了汉朝独尊儒术,儒术以外的学说及知识受到打压,香家也慢慢式微,不过对于数术的了解仍是远强于坊间名士。慢慢地,历经了几次改朝换代迄今,香家也人才凋零,直至两年前香家两老病逝,就剩下了香柳一人。
冉儿从小和香柳一起长大,知道她开相命馆是为维生,大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反正来算命的男人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准个六、七分就算灵验了,也不会苛求太多,但香柳一认真起来,算出来的结果肯定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