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气候忽冷忽热我能控制吗?你不要太嚣张了。」花承真在弟弟的头上揍了一拳。
他们家是花农,专种茉莉,这个小弟从小就对种花没兴趣,倒是喜欢在制茶场学窨茶,后来不只茉莉花,其他种类也研究出心得,于是自己出来开业,结果混得还比他这个哥哥好,真是让人始料未及。而他也没有忘本,茉莉花绝对用自家的,不用别人种的,至于其他花种以及茶叶,他有信任的农民可以采购。
虽然弟弟的性格让人不放心,但在工作上面十分严谨,茶叶和花的品质都亲自过目,坚持选用上好的材料,窨制的流程也一丝不苟,把握每个细节和环节,让茶气与花香达到完美平衡,谁也不会压过谁。
被打的花斐凡抱着头很夸张的哀号一声,「没兄弟爱,不只凶弟弟还虐待弟弟,我要告你家暴!」
「你够了没,赶快叫人把花收进去!」花承真瞪他一眼。
「喔。」花斐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下一刻恢复正经,对里头员工招手喊,「四个人出来帮忙搬!」
男性员工主动出来搬,他本打算转头继续跟哥哥聊天,没想到有不速之客来到门口,看到他便微笑走上来。
「花先生,我是东旭茶园的总经理,曾和您电话联络过,昨天没能亲自来访真抱歉。」田正欉客气有礼的和他打招呼,并伸出手想握手。
花斐凡冷冷地看着那只手,不只没有握上去,双手甚至交叉环在胸前、站三七步,表现出一种不欢迎的态度。
田正欉见状,默默将搁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表情没有尴尬。花斐凡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之前用电话初步沟通时,花斐凡口气十分差,拒绝得很不留情,这次亲自来访就是为了用诚意请对方回心转意。
他向康育群使眼色,一旁的康育群连忙上前拿出提袋,「花先生,不好意思,昨天喝太多失态了,这个是帝亚吉欧麦芽威士忌礼盒,请收下。」
花斐凡不客气的收下来,但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康先生,我看你楞头楞脑的,不会真的不知道我是故意灌酒,好赶走你吧?我不答应你就一直站在店门口,我很伤脑筋,你凶神恶煞的样子会吓跑我的客人,我才这么做的,明白吗?」
「呃……原来我造成您的困扰。」康育群抓了下头,立刻鞠躬表示歉意,还是夸张的九十度,「真的很抱歉!」
花斐凡脸上三条线,觉得这人老实得难以应付。
田正欉沉着冷静地开口道:「花先生,茶改场的谢先生跟我推荐您的茶,我喝了后觉得惊艳,有了想发展窨制花茶生意的念头,我很有诚意想和您合作,所以一再打扰,抽成的价钱可以谈,相信您也明白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我们东旭茶园拥有一定的规模和知名度,依附在我们之下,赚的钱会比您目前一天的收入还高。」
花斐凡三七步的姿势动也没动,抬高下颚,「我拒绝。」
「花先生,我可以知道原因吗?」田正欉没有打退堂鼓,但觉得一个年轻人面对赚钱机会一点也不心动,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他对花茶的市场是非常看好的,不说花茶普遍受女性喜爱,国外也很热爱,只要品质够高,销到欧美很有可能卖得比台湾知名茶种还好,花斐凡的窨茶技术很好,如果搭配他们公司的高级茶下去制作,花茶的成品可以更出色,价钱也能定得昂贵。
海外分公司成立没多久,若有十分有潜力的商品,并买广告行销,在海外赚回好几倍不无可能,这也是他为什么执着的原因。
而打从东旭茶园在国内有知名度后,很多人主动上门想合作,这种需要他亲自上门,连优渥的合作条件都不甩的人,还真是难得遇到。
「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自己经营这个小小的店面就很满足了,你请回吧。」花斐凡扔下这句话后,趾高气扬地转身走回店里,砰地一声狠狠关上木门,力道大得像木门是自己仇人一样。
而还没将花搬回店里的员工傻眼,不只因为被关在外面,更是因为那句「知足常乐」。
老板明明就是个贪财又不知足的人,说出那句话是被鬼附身吗?
花承真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感叹,面无表情地道:「我弟弟是不可能答应的,你们别再来了。」
「如果您愿意将真正的原因告诉我,我会很感谢您,相信您也知道这合作机会对您弟弟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田正欉经营生意接触的人多,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花斐凡刚才的理由是在敷衍他,只得从他哥哥身上问。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原因的。」花承真不买帐,冷漠回答完便不愿再多说一句,叫弟弟的员工赶快把花搬下来后,风风火火地关上后车厢,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开。
路上,他抓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收紧,回想起在东旭茶园初次来电的那天晚上,弟弟约他出来时所说的话。
向来自恋又看似没节操的花斐凡,曾经因为朋友的邀约看了一次泡茶比赛,从此崇拜起大他几岁的「女神」,每场比赛不辞千里跑去,比赛影片也很珍惜的留在电脑里,但即使想搭话,却连鼓起勇气和她面对面都没办法,毕竟是心目中完美的偶像,心里多少会有些自卑,不知如何靠近,只能默默看着她。
不出一年,女神结婚了,弟弟失落不到几天又活蹦乱跳,跟大伙儿嘻嘻哈哈,花承真于是以为弟弟已经放下,毕竟花斐凡和对方连一句话都没好好说过,不过是短暂的迷恋罢了,仰慕成分居多,也因此花承真做了件错事……
由于东旭茶园做得有声有色,总经理夫妻生不出孩子而离婚这事也成为一些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他听闻后轻率地对弟弟提及这件事,还开玩笑说,一堆人说他们夫妻鹣鲽情深,结果不过如此嘛!
没想到,弟弟楞楞地看着他,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除了小时候兄弟打架以外,花承真从没看过他哭,顿时觉得很震惊很错愕,也很自责。
弟弟看到他懊悔的表情,拍拍他的肩反过来安慰他说:「干么那种表情,你弟我一直都是爱心泛滥的人,刚才只是觉得她真可怜,值得同情。」
花承真知道他在说谎,但也没办法开口再说半句话,因为说什么都不对。
之后,弟弟对这件事情没再多说什么,好像没事了一样,直到那天,他才坦承自己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谁,即使他没说明白,花承真也知道是谁。
因为真心希望女神幸福,不管男方是否有什么理由或苦衷,都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他弟的女神大概不知道,有个人发自内心替她难过、打抱不平,因而拒绝了一个很好的赚钱机会,不过……
他想他弟也不需要她知道,这种默默的感情,带着不打扰的温柔。
花承真的厢型车开远后,康育群和留在原地的四个员工相看两无言,其中一个员工求饶道:「东西很重,你们再不走,我们就要一直站在这里晒太阳,可怜我们吧!」
另外三个员工点头如捣蒜。
田正欉见状,也知道今天不宜再坚持,带着康育群离开。
回下榻饭店的路上,康育群边开车边烦恼地发问:「老板,这下要怎么办?」
「隔个几天再说吧。」田正欉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