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动静把胡氏也惊醒了,她起身出来查看,过来时,瞅见三个儿子都在,不明所以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睡聚在这儿?”下一瞬,她觑见么儿被绳子绑着,惊怒地质问:“是谁把老三给绑起来?”
瞧见母亲出来,易平湖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他相信有娘在,没人动得了他。
“是我让大哥绑的。”易平澜神色阴冷地出声。
闻言,胡氏不悦地瞪住二儿子,“你做什么让你大哥把他绑起来?”
“因为他想纵火烧死我和雨儿,我让大哥把他绑起来,明天要送去官府。”
胡氏在听见他前一句话时微微皱起眉,但在听见他下一句话时,顿时开口怒斥,“你说什么,你竟然想把自个儿的亲兄弟送去官府,你还是不是人!”
听见胡氏这番斥责,就连向来老实孝顺的易平江也看不下去了。
“娘,老三可是打算纵火烧死二弟和弟妹,若不是被二弟及时发现,说不定他们已被老三给活活烧死!”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这、这不是没烧死吗?我不相信老三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让老三说清楚。”
见母亲到现下还在袒护易平湖,易平澜面沉如水,“我亲眼瞧见他拿着火折子在我房门前放火,这事还能有假吗?”
“这、这……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啊。”胡氏急着替么儿脱罪,看向他。
方才一直不肯出声的易平湖,有了母亲当靠山,很快为自个儿找了个借口,“我……是今晚睡糊涂了,梦见自个儿在放炮竹,所以才会拿着火折子,糊里糊涂地跑到二哥房门前点火。”
胡氏闻言,连忙朝向长子吩咐,“就是这样,老三不是成心要纵火害老二,你快放开他。”
见母亲竟还一意护着三弟,易平江再也忍不住满脸怒色,“娘,你还真相信他这番鬼话,三弟纵火前还放了迷烟,把弟妹迷昏过去,到现下都还没醒过来。”
易平澜冷峻地望了母亲一眼,他对这个母亲已彻底失望,“他这番话届时若是到官老爷跟前说,官老爷也信他,我就没话说,大哥,把他押到柴房去。”
胡氏被二儿子那冰冷的眼神给看得心头发颤,“等等,老二你、你这不是没事了吗?你就饶了你弟弟这一回,别把他送官去,他要是去见官,让他往后怎么做人。”
赵氏忍不住开口了,“他都敢纵火烧死兄嫂,他这还算是人吗?婆婆,您平日处处偏宠小叔子也就算了,但如今他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来,您还一味偏袒他,这别说寒了二叔子的心,就连我瞧着也觉得心寒。”
胡氏恼羞成怒,脸色铁青地斥骂长媳,“我在同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给我闭嘴!”
望着这样是非不明,蛮不讲理的母亲,易平澜心中最后仅存的一丝母子之情,也断得干干净净。
“我可以饶了那畜生这一回,但是从此以后恩断义绝,他不再是我的兄弟,以后咱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我知道娘素来宠着他,以后娘就跟着他过日子吧。”
他接着看向兄长,商量道:“大哥,这座宅子就留给他们母子俩,你们明天收拾收拾跟我一块回去,成吗?”
听见二叔子要带他们一块走,赵氏喜得赶紧拽着丈夫的手臂,不等丈夫开口,便忙不迭地颔首——
“好好好。”她知道二叔子和弟妹都是很有本事的人,同他们一块,一定能跟着吃香喝辣。
胡氏被吓得变了脸色,“不、不,那怎么成,老大你是长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这个家不管。”她虽宠着么儿,但这些年来却是依仗着老大和老二,她才能过着舒心的日子,她比谁都清楚,么儿连他自个儿都养不起,哪里有那个本事奉养她。
瞧见老二那决然的神色,以及老大对她那失望的脸色,她怕了,她发现他们是真的不要她这个娘了,心里慌了起来。
“娘,那片茶园就留给三弟吧,这些年来我靠着那片茶园不只奉养您,还拉拔大两个弟弟和两个孩子,若是他肯好好干,总能奉养得起您的。”经过今晚的事,让易平江对母亲和三弟已心灰意冷,决定与他们分家,把祖业留给母亲和三弟,自个儿带着妻儿,跟着二弟到外头去讨生活。
见大儿子说完扭头便要走,胡氏心急得想拦住他,“不、不,老大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易平江没留下,绕开她走了。
易平澜也不再与母亲多说一句,回了自个儿的房间,掩上已被烧毁一半的房门。
只留下赵氏和被绑起来的易平湖。
赵氏也要离开,胡氏拉住她,神色茫然地问:“我真做错了吗?”她两个儿子竟这么恨她,不要她了。
赵氏摇头,毫不留情的话仿佛针一般狠狠刺向她——
“您错了,从您纵着小叔子那一天开始就做错了,他狠心得连自个儿的兄长都想烧死,这一切都是您给纵出来的,把他给养成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说完,她扳开婆婆拽着她手臂的手,赶着要回去收拾细软,明天好跟着二叔子一块离开,想到以后能到城里头去过好日子,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胡氏跌坐在地上,看着依然一脸忿忿不平的么儿。
“娘,既然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好了,别求他们留下来。”心中盘算着那片茶园他卖了还能得不少银子,够他逍遥一段日子了。
在这一刻,胡氏忽然发现自个儿似乎真做错了,她从小就宠爱么儿,什么都纵着他,即使他做错事也舍不得责备他一句,以致让他铸下今日的大错,让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心,自食苦果。
尾声
“先换上喜袍、再来梳头。”
“快快快,头饰还有那些耳环和手镯都拿过来。”
“唇色太淡了,再上点口脂。”
房里几个婆子和丫头忙着替今天的新嫁娘更衣打扮。
兰雨过来探望将要出阁的易如仪,她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十六岁少女。
见婶婶过来,易如仪亲昵地握住她的手,说话虽仍然细声细气,但眉眼之间多了一抹自信,启口向她表达谢意——
“婶婶,谢谢您这几年对如仪的教导。”自那一年他们一家跟着二叔和二婶来到朴城之后,二婶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她她会的一切,让她的自信慢慢地养了出来,还因此得到了一桩好姻缘。
兰雨弯下身抱了抱她,她对易如仪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凡是能教她的都教了,她今日要出嫁,她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有些不舍。
“你记着,以后咱们这儿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隐忍着。”
易如仪轻点螓首,抹了抹濡湿的眼眶,“对了,二婶,怎么一直没瞧见观儿?”
“他啊,舍不得你出嫁,在闹着别扭呢。”
原本矮小的观儿,过了四年已长得很壮实,一大早就扁着嘴闷闷不乐,仿佛被谁抢走了心爱的玩具,方才还试图拉着他二叔说——
“姊姊能不能不嫁,或是等我长大再嫁?”
他娘恰好听见,笑骂儿子,“等你长大,你姊姊就变成老姑娘了,她又不是嫁得多远,就在同一座城里,你要想看她随时可以过去,别在这儿闹脾气了,去外头瞅瞅花轿还要多久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