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沐琴似是看笨蛋一样的斜眼睨他。“我们不劫他,难道看着他上断头台?活着才有机会申冤,死了就只能做冤魂,还遗臭万年。”
这女人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但是她说的话却挺合他的意,他再次决定不予计较。
“他就算被押送回京,也不见得会上断头台,若真想置他于死地,路上就会动手了,何必故弄玄虚又大费周章的押送他。”
巫沐琴一怔,正眼看他,忽而恍悟。“原来你一路跟着囚车,目的是暗中保护司徒将军啊。”
丹淮清亦是一楞,看她的目光不再有冷意,心想这女人的思路倒是转得挺快的,他的确是一路跟着押送车队暗中保护司徒然,以防有人在途中对司徒然下杀手。
巫沐琴见他不答,便当他是默认了,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咱们可是同路人,只是想救司徒然的方法不同罢了。”
丹淮清冷哼。“那倒未必,有时候救人和害人只是一线之隔,至于是哪一种,等你到了京城,再向刑部大人说吧。”
她拧眉。“你要抓我进邢部?”
他微微一笑,笑得丰神俊朗,任何姑娘看了皆会为之倾醉,但看在巫沐琴眼中,却跟黄鼠狼拜年的笑脸是一样的,她听见他用磁性低哑的嗓音说“我守株待兔了半年,不扒掉兔子一层皮,岂不是白费了我半年的功夫?”
巫沐琴再也笑不出来了,她瞪着丹淮清,现下很肯定一件事,这人不只有洁癖,还很记仇!
第6章(1)
巫沐琴很苦恼,丹淮清不肯放她走,时时盯着她,把她当犯人押送,一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宰了你”的表情。
这样下去,别说回万花谷了,她哪儿都去不得,不行,她得想个办法说服他。
“我们是真的放了司徒然,你若不信,何不去查查?”
丹淮清看了她一眼,突然弯起一抹笑。“我相信。”
她楞住,接着疑惑地问:“既然相信,为何还不放了我?”
“说说你的来历,何门何派的,我听了没问题,自会放你走。”
巫沐琴听了,终于恍然大悟,敢情这人是想查她的来路啊,她就觉得奇怪,不管自己先前怎么解释,他就是不放人,原来是因为她不肯透露自己的来历,所以他不死心。
“我是什么来历重要吗?咱们行侠仗义救了司徒将军,代表不是坏人,好歹你也该讲讲理吧。”
“若非心虚,何必隐瞒来历?除非有见不得光的事,你不说,丹某就不能确定你们救人的动机是好是坏。
巫沐琴瞪着他,这人摆明了油盐不进,她不肯说,他就不放人,看样子这人一旦下定决心,就绝不会轻易妥协。
她不愿说,也不能说,因为万花谷被视为邪门教派,谷主则被视为妖女。
万花谷的人其实不坏,不过是行事方面随意惯了,又不在乎世俗礼法,认为对的就去做,对世人的误解也从不多做解释,所以至今无人了解万花谷,而谷中人出山,也从来不说自己来自万花谷,一来低调,二来避险,因此对江湖人士来说,万花谷是个既神秘又诡异的门派。
她若说了自己的来历,不但暴露自己的行藏,丹淮清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这事情就僵在这儿了,她不打算再向他求情,起码她确定了一件事,丹淮清并不会真的将她送至刑部,他不过是想弄清楚她的来历罢了。
丹淮清这人不好糊弄,她只能见机行事,既然他这么固执,她也跟他耗着,看谁有耐性。
一路上,两人无话,他说往哪儿走,她就往哪儿,他说停,她就停。
巫沐琴从来不怕吃苦,万花谷对谷主的教导是很特别的,祖师婆要徒弟们的心能禁得起人性险恶的摧残,因为不管武功再高再强大,若一颗心不够坚强也是徒然,不但容易误入歧途,一身的武艺也将用在坏处上。
所以别看巫沐琴外表娇柔,她是实打实的外柔内刚。其实历代美人谷主中,没有一位是被当成娇花养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中,经过内心淬炼的熬磨而成长的。
她从小听到最多的床边故事,就是美人亡国和昏君误国的故事。
祖师婆说美貌没有错,错的是美丽的女人不懂得擅用,美色是兵器,端看把这兵器用在何处,心善成佛,心恶则成魔。
祖师婆还说,世间再美的女人也会遇到不受美貌诱惑的人,因为此人心中正气凛然,一双眼能看透外表的假象,手中的利剑如一把照妖镜,会毫不留情的刺穿皮相下的那颗心,揭发人性的丑恶,若是遇到这种人,务必心存尊重和敬畏。
丹淮清似乎就是这种人,为了受冤下狱的司徒将军,不惜千里迢迢奔来,所以她对他是心怀敬重的。
这人若成为万花谷的朋友,必是一大助力。
林中小路崎岖,他们一路步行,出林后,没了遮荫,艳阳高照,晒在头上十分不适,她也无怨,晚上露宿野外,他席地打坐,她也找了棵树下靠着打盹。
突然春雷隆隆,瞬间下起大雨,他们及时找了个山洞避雨,但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丹淮清内功深厚,能以内力祛寒,衣衫很快便干了,但此时巫沐琴武功受制,无法运行内力,只能穿着这身湿衣裳。
她不吭声,要让衣裳干的方法多的是,她转身四处瞧瞧,发现这山洞有些枯枝干草,眼儿一亮,心想肯定有常经此处的村人或猎夫也曾在此过夜,为了生火,才捡了许多枯枝干草堆在这儿,这些定是用不完留下来的。
她立刻把枯枝干草搬到靠近洞口之处,架起树枝成堆,然后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火折,将树枝点燃。
四周很快温暖起来,她盘腿坐在火堆旁,接着从包袱里拿出披风把自己围起来,一阵动作后,她从披风里抽出外衫,将外衫放在火上烤着。
丹淮清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做这件事时非常自然,也很专注,仿佛身无旁人,她身上围了披风,所以就算脱下外衫,也看不到她露出什么,但他还是不自在地把脸转开,拳头紧握。明知她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把衣裳烤干,并没有勾引他的意思,但他却无法忽略她的行为,向来冷静的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他闭了闭眼,把心中那股躁意压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没过多久,一股香味缓缓飘来,让他再度诧异地睁开眼。
她在烤饼。
巫沐琴把外衫烤干后,穿回身上,把披风折好,放在身下坐着,接着拿出一块饼来烤,瞧这雨势,一时半刻是停不了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烤烤食物来充饥也好。
这几日都只吃干粮,难得有机会生火,她正好把自己做的饼拿出来烤,这饼加了碎肉,碎肉上涂抹她亲手研制的香料,和在一起,冷着吃也行,但用火烤过后会更香。
食物的味道实在太香了,令丹淮清无法专心,他不禁拧眉,武功练得再高,人还是得吃五谷杂粮,还是会受到色香味的诱惑,那食物的香味勾得他胃中馋虫不停骚动。
她突然转头问道:“要不要尝尝我烤的饼?”她用油布包了一块,伸手递给他。
“不必。”他闭目养神,选择眼不见为净。
巫沐琴吃了闭门羹,也不以为意,早知道他不会要的,她也只是问问而已,起码她释出了善意,自个儿吃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