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茱朝他吐吐舌头,回嘴道:“人啊,还是奸一点好,太老实忠厚只会被欺负。”
“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如果是孙红红呢,替不替她出气?或者他会说“她是孙大娘的女儿,她们于我有恩”,然后就把话题带开?
小茱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那张好看到让人流口水的脸庞,一边想着,应该是后者吧,男人为女人出气这种神话故事她不相信,更何况她不喜欢为难别人,更不喜欢自己的嫉妒表现得太明显,就算追出一个满意的答案,怎么能确定那是真心还是敷衍?
女人不要为难女人,更别为难自己。
她一笑,回道:“行,真被欺负了,第一个告诉你。”
他也笑。“一定。”
“饿吗?”小茱试探的问。
“饿了。”
“吃年夜饭吧?我也饿了。”小茱笑得轻快,因为他把“肚子”留给自己,而非亲人,这样就够了。
“好,让李婶去备饭。”
“不必,我已经做好了。”
梓烨微诧,听刘管事所言,今天十家铺子的出菜量至少是平常的三倍以上,所有人都忙得足不点地,她这个始作俑者更不可能清闲,居然还有功夫为他做饭?
望见他的表情,小茱不由得失笑。“别抱太大的期待,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怕做好了饭菜凉了,所以我准备了火锅。”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进了厨房,不多久,几个下人合力把热呼呼的锅子抬上桌。
众人下去后,两人面对面坐着,小茱夹起切得极薄的肉片往热汤里涮几下,蘸上酱料,夹进他的碗中。
梓烨毫不客气,端起碗,呼噜噜地三两下就把肉给吃得干干净净。
小茱瞄他一眼,手边继续涮肉,嘴巴却问:“可见是真饿,在医馆那里没吃一点吗?”
好,她承认,她的小心眼发作了。
在杨家他是个隐形人,和桌面上那条“年年有鱼”一样纯属摆设,他说过真正的年夜饭是在大年初五,他会赶回药灵谷和司徒爷爷、孙大娘、红红和阿苏一起吃,不过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京城的医馆新开张,司徒爷爷要留守,而红红离开药灵谷后在药铺子帮忙,所以换孙大娘和阿苏相偕进京,一家子换个地儿、换个时间,吃顿真正的年夜饭。
司徒爷爷邀请过小茱,她拒绝了,理由很漂亮,她必须和闻香下马的掌柜们开会,但她真正的想法是不想面对。
第六感告诉她,即使第四回重来,她一样不会得偿所愿,这种感觉很糟,所以她选择不看不听、不感觉,选择避开他所有亲人。
比起他的亲人,她更愿意谈谈药铺。
药铺并不赚钱,却赚足了名声,在司徒爷爷的炒作下,铁心在京里已经有了神医名号,连齐铮都请铁心进府看病。
齐铮是眼下在朝堂上唯一敢与阎立帼对峙的大臣,只是他年纪大,精神体力渐渐不济,两年下来势力逐渐式微,迫得皇帝不得不积极培养其他文官,试着顶替他的位置,然而这并不容易,尤其在阎立帼的虎视眈眈之下。
齐铮患的是糖尿病,这种病在中医医的是脾脏,但真正能够根治的是饮食与生活习惯。
小茱提出二十一世纪对糖尿病的见解,这不与铁心的医术抵触,所以他让齐铮试了,这一试,齐铮人变得精神,也不再日渐消瘦,又能在朝堂上大声说话,因此铁心成了活神仙。
“吃过一点,但我想回来陪你。”陪她吃年夜饭,也陪她守岁。
小茱笑了,有点小小胜利的优越感。
于是她殷勤了,给他暖酒、替他涮肉,把他服侍得像个真正的大爷。
梓烨来者不拒,凡是她送过来的,就算是他最不喜欢吃的菇类也照单全收。
一段时间后,他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也喝出几分醉意。
小茱拉起他的手问:“出去走走?”
在下雪的除夕夜里?这不是好建议,但他同意了。
两人两手紧紧牵在一起,他带着她走往庭院,雪已经停了,但白天下得很大,才短短几个时辰就积起一尺高的雪,下人把雪铲在小径边,堆起一座座小雪山。
小茱喜欢雪,在台湾这是希罕物,突地,她松开他的手,把两只手臂张得开开的,朝雪堆跑了几步,跳起来,正面飞扑!
梓烨被她的举动吓着,急忙跑过去把人拎起来,却见她脸颊红扑扑的,咯咯笑个不停,他无奈的掐了她的嫩脸一把,指尖都是冰的。
“快起来,会冻着。”
她不肯,向后躺回“冰山”上,并伸手将他拉下来,两人就这样一起躺在雪堆上。她指向天空。“你看!”
今天是除夕,天际见不到明月的踪影,但一片黑压压的天空,让千万颗小星星看起来更清晰,像在黑布上撒满钻石,闪亮得让人别不开眼。
梓烨怕她冷,却舍不得阻止她的快乐,手臂一伸,把她拉进自己怀里。
这一刻,他有些心急,急着铲除恭亲王和阎氏,急着结束这一切,因为……侧过脸,他看着她和星星一样闪亮的双眼,他想要平平安安地把她娶进门。
窝进他怀里,小茱觉得身子暖了,心也暖了,比起前三世的迫不得已,选择这个男人似乎更正确一些。
只是……真的能够一路顺利吗?三世的胆颤心惊让她不敢确定,因为她始终记得,怀抱希望是件危险的事。
环住他的腰,她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声,扯开话题,“不知道爹娘和姊姊、妹妹在做什么?”
“吃年夜饭、守岁,和我们做的一样,想家了?”梓烨不舍的问。
小茱点头。前几世她几乎是穿越不久便遇上父母双亡、姊妹分离,和家人的感情浅淡,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和拼命有关,直到这一世她学会珍惜当下,才与家人建立起感情。
“过完年,我让陆明送你回柳州一趟?”
她笑着抬头,用额头轻轻磨蹭着他的下巴,他的胡髭有点冒出来,磨得她刺刺痒痒。
“打赌还没结束呢,何况过完年你马上要参加春闱,紧接着是殿试,事情一荏接着一荏的,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不是寻事吗?”
都心知肚明,待大年初八诗词大赛会一开始,杨梓烨这个名字将会传播开来,阎夫人很快就会发现躺在小院里的残疾男子并非梓烨,到时要应付的恐怕是一波波的追杀,丘大总管也已经在京里备妥几处宅子,预备狡兔三窟。
但纵使躲得过阎夫人,阎相爷可不是吃素的,他在京城势力何其大,光是要平安参加会试就不容易,梓烨身边需要足够的保护人手,她不会这么白目。
“如果你想回去,寻点小事又如何?”
她摇摇头,坚持道:“等五月吧,回去给姊姊送嫁。”
“好,到时我陪你。”
“别说大话,若恭亲王提早行事,若这辈子他是胜利一方……”话一出口,小茱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猛摇头,却不知道要怎么补救。
怎么搞的,她怎么会讲出这种话,她疯了吗?大过年的多不吉利,难道……难道这是她潜意识里的……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梓烨见她一脸懊恼,不禁摇头苦笑,是啊,他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但他必须做出选择。
过了半晌,他问:“小茱,想不想看我舞剑?”
呼……小茱松了口气,方才那话题算是揭过了吧?她急忙回道:“想。”